寒顷下令,镇守的侍卫果然放行,一众香客有条不紊地进入万佛寺中烧香、拜佛。
每年今日顾琛都会来此为亡妻做一场法事,由寺内的高僧主持亲自操持。今日虽赶上了二殿下为太子殿下祈福,但寺中早早辟出一间厢房用作行法事之用,倒也并未耽搁。
少嬉顶着将军府小姐的身份,便行着将军之女的职责,老老实实地待在厢房内听经、诵经,以及怀念逝去多年的“母亲”。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房中焚着檀香,本该叫人心思沉定,少嬉却越发的坐不住。眼瞅着法事告一段落的空当儿,便赶紧寻了个由头出去透透气。
万佛寺由来已久,周遭屋舍皆是古朴,但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此处是后院,不比大殿处人多吵杂,但也来往有香客沙弥,倒不算毫无生气。
少嬉径直走到凭栏处。院里干净整洁,除却不时飘下的落叶残枝,石栏之上一点青苔也无。
“顾小姐!”
身后有声音传来,少嬉不以为然,在唤着同伴,不予理会。直到那声音渐近,忽觉肩膀一沉,她倏然转身,警惕的瞪着来人。
寒顷未料她反应如此激烈,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无措。
“你……在叫我?”少嬉环顾四周,见近处并无旁人,又拿捏不准那声“顾小姐”究竟是否是在叫自己。
寒顷收回手,颔首确认。
少嬉恍然想起来,现在她顶的是将军府家小姐的身份,而她“爹”,正是姓顾。只听人唤本名唤了几百年,突然多了个身份,多了个爹,倒是一时不能适应。
“何事?”她问,澄净的眸子透着一股纯真。
寒顷话在唇边,张了张口,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几次欲言又止,他终勉强开口:“刚在寺门前,听顾小姐那样一番话,可是信佛之人?”
“我并不信佛。”这话倒是实打实的。她师傅是非言上神,非言又是娲皇座下护法之一,与佛家无甚干系。她自幼得师傅教导,自然不信佛。
“可是刚才的话,可不像是你一个小姑娘说的出口的。”
“怎么,不过信口一说,也要被治罪吗?”少嬉有些烦躁。果然,这凡人就是事多,一件小事都值得追根究底。
“我不是那个意思……”寒顷面色讪讪。
“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少嬉对他实在打不起好感,当下只觉那个充斥着经声与檀香的屋子可是亲切多了。
“顾小姐请等等。”眼见佳人就要离去,寒顷忙开口留人。
“还有何事?”少嬉不耐烦地转身。
寒顷踱步上前,堂堂七尺男儿却也有了羞赧之意:“早听说将军府家的小姐生得美貌动人,又蕙质兰心,今日得见,果真是比传闻还要艳丽三分。”
“蕙质兰心?”少嬉似听到了什么惊世骇闻,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寒顷重重点头,旋即垂下头去,竟微红
了脸皮。
少嬉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蕙质兰心。相反,我胆大包天,素来不行寻常之事,更不会规规矩矩的待在闺房之中。什么绣花啊、写字啊、弹琴啊……我一个都不喜欢。”
素来听说,凡间男子皆喜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更是娶妻娶贤。小门小户的自看不上眼,但身份尊贵却不通诗书之人也多半不受待见。看这二殿下的模样,莫不是还惦记着要娶将军府家的小姐吧!
六月的天,少嬉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后背亦无端起了一层冷汗。
向来人人都是藏拙,似少嬉如今这般自揭短处,甚至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却是并不多见。这话寒顷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一双眸子震惊万分的盯着眼前人,只将佳人盯得无所适从,一阵不寒而栗。
半晌他缓过神来:“似顾小姐这般直言不讳,不刻意捧高踩低之人,小王生平倒时第一次见。”
“什么?”
“小王不才,但身为陛下之子,也是见惯了前呼后拥,身边更不乏阿谀奉承之人……”寒顷话至此处,似有难言,“但似顾小姐这般,见了小王非但不行礼,甚至还处之泰然的,小王倒是第一次见。”
“所以……我要行礼吗?”
“不不不……”寒顷连忙摆手,见少嬉直直望来,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本王只是觉得……觉得顾小姐甚是可爱!”
少嬉满面孤疑,还未反应过来,那二殿下已匆匆跑了开去。问色渐转鄙夷,她努努嘴,往厢房走去,“有毛病!”
待回到厢房时,法事已进了尾声。顾琛双手合十,以佛家礼仪恭送高僧主持,对方同样回以一礼。待经过少嬉身侧,同样作礼,旋即离去。
少嬉目送他们走出厢房,再走进院里,拐过连廊再不见了身影。
顾琛怀中抱着亡妻的牌位,眸中满是深情与思念。少嬉回头正见这一幕,讷讷唤了声:“爹!”
“回来了。”顾琛将牌位好生放下,低头以袖摆拭了什么,转过身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面庞几多沧桑。
“坐久了,所以出去走走。”少嬉举步走来。她视线落在那方灵位之上,不知是否这具原身主人的缘故,她竟莫名有些伤感之意。
据她所知,顾夫人在顾小姐年幼之时便因病去世,玉碎香消,徒留给在世之人一世伤感。
忽觉肩头一沉,她抬目望去,只见顾琛不知何时已到了身旁,清明的眸中已现氤氲,哀伤之意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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