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语先有一声笑,唐书白依然那样地坐着,眼神放在桌对面那个空荡荡的蒲团上,颇有些深不可测:“不但污蔑是东洋领事馆有计划地在抹黑马守华将军的名誉,还把罪责推给了贵报社,能耐确实不小。”
听他这试探的口吻,大约早把怀疑的对象锁定在了厉凤竹身上。
在猜到和说破之间,隔的只是薄薄一张纸,却会逆转双方交锋时的优劣地位。
厉凤竹清楚这一点,紧咬牙关绝不露出半分马脚:“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只需明白一点——”唐书白的目光慢慢上移,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我这人很是惜才的。真让我找到了,我不会对她不会动怒动粗,只会动之以情。”
厉凤竹呵呵笑起来,抿了一抿唇,拧眉做不解状:“你是不打算晓之以理了吗?唔——我差点忘了,唐主编什么都有独独无理。”
受了此种暗讽,唐书白也不恼怒,更加放声笑了起来,一直目送她走出视线。
走在路上,厉凤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连日来的打击太大,导致她因太慌乱,差点就忘了,唐书白早在她身上打起了策反的主意。直到与唐书白谈过话,厉凤竹才想起来,当初他把关茂才推到风口浪尖,一为找替罪羊,二为给人看一出好戏,渲染他已在策反厉凤竹方面,得到了实质的进展。
这就是说,哪怕没有约翰逊提出的合作要求,哪怕没发生铁拳团绑架小如甫的风波,厉凤竹还是注定了会往唐书白身边靠。冥冥中自有注定,厉凤竹是逃不掉的,必须与唐书白纠缠出个胜负来。
一面想时,低头看了看时间。刚过一点钟,按徐新启的习惯,这时候若没有出勤或会客的安排,就会在办公室内审稿。他审稿时,不大喜欢有人为丁点小事前去打搅。等过了四点钟,他会尽量抽出时间浏览今天新派的报纸,以及时掌握友刊动向。想找他谈话,应该选在四点以后。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厉凤竹害怕无法为昨日的失礼给出合理的托词,因此很想在外俄延一阵。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找约翰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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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顺德饭店套间内,厉凤竹一见面便表明,自己刚和唐书白一起吃过午餐。
正在用餐的约翰逊咽下嘴里的食物,刀叉撂在餐盘两边,快速地抹了一下嘴角。看得出来,他十分重视此事。问话时,眼中含着很深的期待:“聊得愉快吗?”
“不愉快。”厉凤竹站在餐桌旁摇了摇头,“因为我发现他对我的浓厚兴趣,总是建立在不愉快之上的。”
约翰逊脸上起先有的失望和不满,因她的解释慢慢地消散了。
“我的事,有消息了吗?”无论厉凤竹如何保持脸色的平静,她的声音总是抑制不住地打着颤。
“有。”约翰逊随意地应了一个字,复又拿起刀叉,继续用餐。
“人在哪儿?”厉凤竹紧张而期待地咽了咽唾沫,往前挪了一小步,微微曲着脖子,渴望在约翰逊脸上得到更多的讯息。
“人,嗯……”约翰逊咬到了牛筋,用力地反复咀嚼,含混着道,“人啊,人还在他们手里。”
这个老狐狸!厉凤竹的上下牙死死地咬着嘴,以避免发出不适宜的动静。语气随着眼神一道地冷淡了起来:“那……他们在哪儿?”
约翰逊咕嘟咕嘟咽了两口果酒,方才回答:“还在查。”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遗憾和惭愧,甚至隐隐藏着一种戏弄人的讥笑。
厉凤竹挪开视线,抬手捏了捏涨红的耳朵,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道:“我们能否开诚布公一点?我的意思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就直接地说出来吧。”
“好。”今日约翰逊应付她的态度,唯惜字如金而已。
受制于人,难免要承受冷眼。厉凤竹一再地忍了,态度和缓地尝试着去打商量:“人是在海州到津门的船上走丢的,那么大范围就是中间几个省。海州周边,我有办法。可不可以请你把更多的力量,放在山东一带?”
餐盘中还有一小块牛排未用完,但显然约翰逊已经没有兴趣了。他把刀叉一丢,手插兜起身走上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海州周围,我也很有办法呀。”
“你太忙了不是嘛。”厉凤竹把假笑尽量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你不信任我!”饶是如此,依旧难以阻止约翰逊脸上渐渐地有了怒容。
“不……”
“我告诉你,你们报社会有一场大的人员变动。唐制定了各种办法,要逐个地去对付抗日记者。他还物色了一位亲日报人,想安插进你们报社。”
厉凤竹的辩解还未来得及说,约翰逊早已用略过此事不提的态度,狠狠地斩断了商量的可能性。她的想法在约翰逊眼里,总是无足轻重的。说是可以说,听就绝对不真往耳朵里听进去的。
在心态上说,厉凤竹的焦躁只有加重,而没有丝毫的缓解。但她正逐步而深入地分析着围绕在身边的各股势力,尤其是他们期望的诉求及容易被利用的软肋。知己知彼,给了她不小的底气,可以试着从容地稳住阵脚。因就也回以简短的一个字:“谁?”
约翰逊眼角透出一个神秘笑容,仍以不作答的态度表达着,她的好奇心其实是没资格得到满足的。继而,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吩咐起接下来的任务:“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希望你一方面能继续地与他保持关系,另一方面呢还要阻止他的计划。他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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