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拍后没几轮,叫价就已经破了五千。
唐书白便道:“这个价钱嘛,我得劝你一句,别太冲动了。”
坂本林智抬手蹭着下巴上的胡茬,小声嘀咕:“贵是贵了些。”
厉凤竹离着他们不算太远,自然听到了这番对话。她回过头,对着二人各睃了一记。然后看定了坂本林智,神秘地笑了笑,张大嘴巴不发声地念了“赝品”二字。紧跟着,对了瞳孔放大的坂本林智闪了闪眼睛,却故意地跳过了同样表示出惊讶的唐书白。
这自然愈发勾起了唐书白的好奇,猫着腰趴到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拍了拍斜前方的厉凤竹,问道:“你那样说,有什么凭据没有?”
厉凤竹本来仅是脖子微微地往后靠,上半身依然维持着朝前的坐姿。这时候就不得不完全地转过去,提醒他保持安静:“有也不能在这儿说,我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唐书白也只好存了这一份困惑在心头,慢慢地坐正了身子。
坂本林智一脸茫然地追问:“书白兄,她的话你怎样看?”
唐书白动了动嘴皮子,却只发出一些无用的音节。搓着手,不停地往厉凤竹的后脑勺看去。
坂本林智等了好半天,见他没有任何要下结论的意思。而六千两百块的叫价,已经重复到了第二遍。
等到坂本林智的手有了跃跃欲试的动作,唐书白才抢先抬起双手,整个地包住嘴巴,在他耳边说了“但信无妨”四个字。
这时,拍卖师正举高了拍卖槌,要喊第三遍了。他注意到坂本林智几乎要伸直的手,眼神就往后排射过来。一句“这位……”没说完,半空的那只手因为唐书白的提醒,“啪”地一声,径直往回一放。
场面因这一幕渐渐喧哗起来。
那个愿出价六千多的阔人,因那捶声落定,面如土色地跳起身来,空气中有要发生危乱的危险气息。
唐书白对此简直视而不见,只管遗憾地拍着手连道“可惜可惜,一念之差”。接着,对了坂本林智好一通絮叨:“拍卖究竟不是逛商店,比的不是用一笔钱买到更多的古董。完全可以把全部的资金,都押在一件精品上。”
他的亡羊补牢,总算起了一点作用,心思简单之人都信那拍品为真。而那位“赢家”却依然意识到今天是栽了,但古玩的门槛,不就是拿钱换的嘛。再者,也有人低声劝他,没有人敢打包票说自己从不走眼的,或者错的人是唐书白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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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拍卖会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坂本林智追到大门外,问厉凤竹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书白也好奇着呢,他觉得厉凤竹不会是内行。但既然能看出来,就一定另有什么玄机是被自己忽略掉的。
厉凤竹见他一路快步而来,因就笑着努了努嘴:“说到原因嘛,自然是首先要请教唐先生这位行家咯。”
坂本林智便也带着困惑的目光,转头看去。
唐书白两手插进裤袋里,耸了耸肩,说话时一直留心去抓厉凤竹脸上的端倪:“作为一尊永乐年的寿星像,外观有些过于标准了。我们所习惯的白发白须、额头向前拢高、拄长而弯曲的拐棍的寿星形象,并不是自源起便一直沿用下来的。寿星形象的统一,应该是在明朝的中晚期。此前的寿星,以头顶如意莲花冠、手上执圭的形象为多。这当然不是说永乐年间的寿星一定就不能长成我们熟知的形象。但在造假一层来讲,赝品是为外行而造的,面面俱到反倒骗不住那些富豪了。我事先也看过那些拍品,用料都是真的。据拍卖师的说法,这尊玉雕已经流转过几手了,那么前几任收藏者为了卖个好价钱,很有可能在年代上加码。每一任都往前推一点儿,最后反倒是弄巧成拙了。总的来说,买主也不算完全上当,只是多出了一点血。因此我当时才劝林智老弟稳重一些,别轻易出价。”说话时,唐书白的目光在厉凤竹身上游走了一圈,慢慢地转身背对她,一只手搭在坂本肩上,低声问,“还有一点,送你请柬的人要回国了,这个你知道吗?”
坂本林智后知后觉地掏出请柬来展开着,上边歪歪扭扭的写了些东洋字,厉凤竹勉强只能看懂几个字,连贯起来也不成个意思。只是见坂本林智很气愤地一撕为二,摔在地上道:“千里迢迢来中国,学些什么不好,偏要学这些!”一气之下,掉头回了饭店。
唐书白本待要拦,却没能拦得住,因此不由好笑起来:“这么点小事儿……他也没亏什么呀。”
语毕,仰头望着楼上长叹了一声,又摇了几下头。拍卖会真实的主人翁是坂本林智幼时的一位同学,在日租界的居留民团里任课长职务,领事馆还聘他为经济顾问。因家中有事预备提前回国,可寓所中所收的古玩字画是不便跋山涉水运送的,他便打算折为现金。若由他本人出面,说是拍卖私人藏品,津门地界的商人政客们私下一联络,很轻易地就能把他那些藏品,是何人贿赂的,分别价值几何,统统都打听清楚。那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
于是,这个人想到了邀方谦牵线搭桥,与富有实力的拍卖行联手,把私人藏宝和拍卖行的藏品放在同一场面中,这样大操大办起来,既赚眼球也赚钞票。自然地,唐书白一早就知道深情底理了。今日所拍的都是真家伙,但能达到吹捧高度的藏品,不过一两件而已。方谦当初答应,是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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