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热气腾腾,几个人自顾自埋头吃面。
桌子、板凳、碗、水桶全换新的了,想必是崔夫人赔给女孩的。
一个中年人正在煮面,案头上,一字排着葱花、蒜泥、辣椒酱、腌萝卜、米醋等辅料。加或不加,加多或加少,任由个人喜好。
一个顾客吃好面,将面钱放在灶边的竹篮里,拍拍屁股走人。
中年人煮好面,有二男一女过来接着煮。
苍耳低声问海裳:“妹子,你看这面摊唱得是哪出?”
海裳嫣然一笑:“摊主不在,照常开张。吃面自己煮,面钱照常给。”
“想见女孩一面还挺难的。”苍耳感触挺深。
二男一女煮好面,一边吃一边谈论。
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说:“阿布奶奶出事好几天了吧?”
苍耳和海裳对视一眼:女孩名叫阿布。
年纪轻一点的男人说:“是啊,听说阿布奶奶这次摔断了右腿,真可怜。阿布小小年纪,既要护理奶奶,又要做生意赚钱养活一帮孤儿,真不容易。”
女人接过话头:“阿布奶奶自从收养了一帮年纪相仿的孤儿,日子越过越苦。阿布一懂事,就接过奶奶的面摊。独当一面。左邻右舍赞不绝口。面摊原来只做早市生意,现如今十二个时辰不断火。”
女子话多,正好让苍耳和海裳听个明白。
“飞仙哥哥。不,”海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如今得叫您总捕头了。”
苍耳汗颜:“妹子,还是叫我哥吧。”
“好吧,苍耳哥哥,咱们也照顾一下阿布小姑娘的生意吧。”
苍耳面露难色,初来乍到唐朝,又刚走马上任,一贫如洗,请不起一碗清水面。
海裳财大气粗:“小妹请客,管苍耳哥哥吃够。”
原来海裳抽空回了一次芙蓉汤馆,取回存在帐房的积蓄。她将一部分银子换成铜板,一部分压箱子。象她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大姑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自己嫁出去,得事先预备一份象样儿的嫁妆。
海裳在芙蓉汤馆碰到了邬二娘,邬二娘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海裳特意亮了亮铁索,向邬二娘传达她是一名堂堂的京师女捕快。邬二娘嘴上“恭喜恭喜”,心里却骂海裳狐假虎威,不知好歹。
有人请客,当然要给足面子。苍耳愉快地煮面,海裳得坐在一旁轻松等。
※一个人捧着一碗面吃了半天。
吃好面的人一一散去,此人碗中的面仍不见少。他不是一口一口地吃面,而是一根一根地吞。一碗面有几根?估计他会给你一个精确的答案。
“郭大裁缝,你慢慢吃,我等先走一步。”二男一女中,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跟他打招呼。
郭大裁缝苦笑。
他在等阿布。
早市那天,郭大裁缝一见到阿布,他的精神世界差点崩溃,阿布神似他那位魂牵梦萦的女人。
当年郭大裁缝离开他的女人,女人已经怀孕。十年了,如果生下来是女孩,正是阿布这般年纪。
阿布会是他的孩子吗?他是裁缝,她叫阿布。无形中,某种纽带将他们串在一起。
郭大裁缝一念之差,痛失一生至爱。悔恨深入骨髓,令他肝肠寸断。他越想逃避,越不能忘怀,越想见到女人。
阿布成为他的慰藉,然而一连几天,郭大裁缝都没见到阿布。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打面,了却他的相思之苦。
吃完碗里最后这几根面,他要去漠北马帮谈一笔生意。
面摊来了一男一女二个京师巡捕,大唐巡捕重现京师,郭大裁缝最后这几根面吃得索然无味。
※苍耳和海裳巡逻回来,天空浠浠沥沥下起了雨,雨滴不断地敲打着窗台,苍耳打开窗户,天空阴霾,苍耳心中平添了几分惆怅。
今天长安街走了一圈,颇有收获,不仅看到了飞钱帮东分舵主酒鬼的酒池,还见到飞钱帮西分舵主赌鬼的神仙赌场、甘翠翠祖先的三年不败黄金芽茶楼、漠北马帮的所在地。
至于漠北马帮和桃渡岭马帮是不是同一支马帮,有待考证。
有二个人引起苍耳的特别注意:一个是卖酒的山人,一个是吃面的郭大裁缝。
前者抱着没有泥封的满满的一坛酒,和海裳撞了一个大满,前者怀中的酒竟一点未溢。后者一碗面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吃至忘我境界,一见到他和海裳,却无心吃面,坐立难安。
不寻常的人不寻常的事。
下一步如何开展,苍耳脑子一片空白。
苍耳泡了一壶清茶,正要往嘴里送,“啪”地一声,有一只飞蛾掉到砂壶中,苍耳诧异不已:这个时令怎么有飞蛾?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啪”地又是一声,第二只飞蛾也扑进壶中。
这下苍耳看清楚了,飞蛾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苍耳伸指夹起飞蛾,细瞧:哪里是什么飞蛾,是一颗花蕾。
花蕾入水,半舒半展,嫩黄卵圆,极显媚态,是贵为“花中四君子”的黄甘菊。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处子之香,苍耳好奇心大起:黄甘菊的花蕾为何平白无故跑进他的砂壶中?
苍耳当下吸吮了一口,只觉耳目一新,心中浊气一扫而光。
正陶醉期间,苍耳又听到极其轻微的破风之声,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从窗外飞入而来的花蕾。
苍耳展开掌心,出人意外的不是花蕾,而是揉成一团的白笺。苍耳愕然,打开白笺,上面赫然写着:
“总捕头喜好清茶,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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