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就暴跳着说: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我到二龙山上来,就是想和他有个了结。
文竹平平静静地说:槐你下山吧,冯山带着队伍把二龙山包围了,你出不去了。
槐就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国民党队伍的人了,我现在就是土匪,哪朝哪代都会有土匪的活路。
文竹说:槐,共产党的队伍是不会放过你的,冯山已经接到命令,十天之内消灭你们这股残兵散勇。
槐立在文竹面前,抓心挠肺地说:要死我也要和那个姓冯的鱼死网破。我要让他先死在我的面前,然后我就下山,任杀任剐随你们。
文竹望着近乎疯狂的槐,槐在她的印象里还是那个被菊香牵着手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涉世未深的眼睛。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槐,已经变成一个凶暴的男人了,为了心底的仇恨在燃烧着自己,样子有些不可理喻。她了解冯山,当年就是为了冯家的名声,为了母亲的尸骨能名正言顺地迁回到祖坟上,冯山孤注一掷,先是赌输了一条手臂,最后差点又把命搭上,为的就是一个堂皇的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她看着眼前的槐,仿佛就看到了冯山。眼前的槐已经钻到一条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眼前的槐在文竹的眼里既陌生又熟悉,冯山认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槐和冯山如出一辙。想到这,她平静地冲槐说:你恨冯山都是因为我,你们毕竟是父子,你把我杀了,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槐冷笑了一声,他摇着头说:我不杀你,我要杀的人是冯山,我要让他死得心服口服,他不该让你来。你走吧。
文竹不动,仍立在那里。
槐就冲山洞外喊:来人!
两个士兵荷枪进来。
槐又说:把这女人送下去。
两个士兵上前就拉文竹,文竹一把推开两个士兵,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榴弹,大声地说:不要动我。
槐和两个士兵惊怔地望着文竹。
文竹说:槐,我是来让你下山的,你要是不下山,我死也不走。
文竹拉开手榴弹的引信,就那么擎在手里。槐望着文竹,吃惊又欣赏的样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挥了一下手,那两个士兵就退了下去。文竹的手榴弹仍擎在手里。
槐吸了口气,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道: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无关。
文竹仍固执地说:槐,你不下山,休想让我走。
槐呆呆地看了眼文竹,没说什么,他转过身,走出山洞。
王大毛跑过来,冲槐说:连长,这个娘们儿太嚣张了,干掉她算了。
槐白了王大毛一眼,王大毛立马就噤了声。王大毛是跟随槐最早的弟兄之一,在南山当土匪那会儿,王大毛就是槐手下的干将。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王大毛仍在追随着槐。槐说一不二,弟兄们从来不问为什么。
槐一走出山洞,气就泄了一半,以前他对文竹的认识就是站在雪地中绿裤红袄的一个小女子,在他眼里就是个女妖,她把冯山勾引走了,让母亲痛苦失落。现在,他眼里的文竹,豪气,仗义,有种男人气,他站在文竹身旁仍能感受到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气息。他对文竹不能不刮目相看了。他在心中把文竹和母亲菊香又作了一个对比,也许母亲身上少的就是文竹身上那股气,如果母亲身上也有那股气,也许冯山娶的就不是文竹而是自己的母亲了。
槐命人守住了洞口,既然文竹不想走,那就让她留在山洞里好了。他明白,文竹不下山,冯山会上山的,他和他还没有了结。那一晚,槐站在二龙山的悬崖上,望着漫天的星光,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最后王大毛蹲在他的身边也不知深浅地和他一起望天上的星星,半晌,又是半晌之后,王大毛哑着声音道:大哥,共产党的军队把二龙山都围住了,以后咱们的日子该咋弄?
以后的日子不仅是王大毛所担心的,也是山上的弟兄们都担心的,国民党那么多的队伍说垮就潮水似的垮了,他们不再相信国民党了,他们只相信槐,槐把他们带到山上来,他们也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未来。他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匪了,而是国民党队伍的残部,此时,共产党的队伍在山外已经风雨不透地把他们包围了,他们当土匪时,可以做到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他们做了国军,和共产党的队伍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他们清楚,共产党的队伍说一不二。
况且整个东北,国军的队伍已经逃亡得到处都是了,他们区区这个残部,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失败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不能不考虑眼下的事情。
半晌,槐说:山上的粮食还够吃多久的?
王大毛掐着指头捏了半晌道:十天半个月的还够。
槐从天空中收回目光望着空荡荡的山林道:春天了,山上也能弄到一些吃食,只要我和冯山的事了结了,咱们就下山,你们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我的命只有天老爷知道。
槐这么说完,王大毛就苍凉地喊一声道:大哥,你何苦这样?
槐就不说话了,对于槐和冯山的关系,许多弟兄都清楚。槐说和冯山有仇,那就是有仇,弟兄们心里有的只是槐。槐说什么就是什么,按理说,当年国军的胡团长率部攻打南山,他们死了三十几个弟兄,最后胡团长还是撤了,他们对胡团长的仇恨可以说不共戴天,但槐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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