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是一个人上的二龙山,他一上山便被冯山的人五花大绑给捆上了,然后推推搡搡地被带到了冯山面前。
冯山和文竹正坐在一棵树下打鸟玩,有很多鸟落在树上,文竹用双枪冲树上的鸟左右开弓,枪一响,一群鸟飞走了,文竹左右开弓就射下两只,冯山只有一只手臂,他只能一手持枪,因和杨六横赌而失去的手臂此时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舞着。那群呆头呆脑的鸟似乎没有记性,被枪声惊走了,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惊诧地又落回到原来的枝头上,冯山抬手就是一枪,被串了糖葫芦的两只鸟就落到地上。冯山吹吹枪口,文竹就欣赏地望着冯山,此时的独臂冯山在文竹的眼里就是一道奇异的风景。
就在这时,槐被孔大狗等人推搡到冯山和文竹面前。孔大狗就说:大哥,这条狗要见你。二龙山上的人,一律把替日本人干事的伪宪兵称为狗。
冯山看到槐的一刹那,眼皮就跳了跳,他呼吸急促。
伏击时,他们曾有过一次正面接触,那只是短暂的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帽子便被槐射掉了。此时,他的头上仍感到凉风四起。
槐望了眼冯山,他自然也看到了文竹,文竹只看了槐一眼,便把枪插在腰间,走回那间木头小屋里去了,留下冯山和槐对视。
槐说:姓冯的,我今天上山是要和你赌一次。
冯山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冲孔大狗说:给他松绑。
孔,他这条狗上次差点要了你的命,他该杀。
松绑。冯山厉声又说了句。
孔大狗等兄弟不情愿地松开了槐。
槐活动活动四肢,仰着脸,把鼻孔冲着天说:姓冯的,看你还是条汉子,你输给过杨六一条手臂,最后赢了杨六,让他暴死,这我都知道。今天我也要和你赌一次。
冯山望着眼前的槐,他就想到了菊香,他和菊香从小就被父母指腹为婚,如果自己不赌,菊香一定会成为他的女人,也许菊香就不会死,儿子自然也会是槐,他就不会拉着一拨人马上了二龙山,如果是那样,他们一家三口人会干什么呢?冯山无法想象,他一想起上吊自尽的菊香,心里就撕裂般地痛一下。菊香嫁给了痨病鬼丈夫,可她却忘不下冯山,就是在这忘不掉的情感中,他们有了槐。槐小的时候,菊香一直让槐叫冯山舅。后来冯山娶了文竹,槐便再也不叫舅了,每次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仇人似的。冯山曾和菊香说过槐,菊香望着冯山一脸无奈地说:槐是个冤家呀。冯山也曾和菊香商量过,告诉槐事情的真相。菊香的眼泪就下来了,最后菊香咬着嘴唇说:这个冤家现在咱们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一直说要杀了你,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他说吧。
菊香后来就把真相说了出来——槐是冯山的儿子,可看到槐从南山上下来投奔日本人后,她还是用三尺白布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气绝身亡了。
他望着槐,眼神复杂而又古怪。
槐站在冯山面前不依不饶地说:姓冯的,你以前算是一条好汉,你赌赢过杨六,今天我就是要和你赌一次。
半晌,又是半晌,冯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赌什么?
槐就说:我赌那两只橡胶桶和你的命,要是你输了,把那两只桶给我送下山去,然后你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冯山脸上的肉动了动,他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他就那么古怪复杂地望着槐。
槐又把鼻孔冲着天空说:姓冯的敢还是不敢?
冯山没有说话,眯着眼睛望着槐。
槐又说:姓冯的,你可以把我弄死在这里,我上山前什么都想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冯山望着槐,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他抱着为父母复仇的心态走上了赌场,和杨六的恶赌,先是输了左臂,最后又赢了杨六的命。他望着眼前的槐,就想起青春年少的自己,眼前的槐俨然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半晌,又是半晌,冯山冷冷地问:要是我赢了呢?
槐说:那就随你处置,我既然上山了,就没想过活着下山。
冯山吁口长气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槐冷着嘴角望着冯山。
冯山说:我赢了,你就离开日本人,去哪都行。
槐嘴角挂着冷笑道:依你。
冯山也笑了笑,他从腰间拔出那把盒子枪,扔给了孔大狗。孔大狗接过枪就叫了声:大哥——冯山挥了一下手,众人就都噤了声。他们知道冯山的脾气,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
冯山做完这一切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向木头小屋走去。他推开小屋的门,文竹正在透过窗口向外望着,此时,她仍然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冯山叫一声:文竹。
文竹没有回头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哽着声音说:你真要跟他赌?
冯山没有说话。
文竹抽泣着说:你赢了杨六,你发过誓再也不赌了,好好跟我过日子。
冯山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次是为了槐,也是为日本人,我就再赌一回。
文竹转过身,她满脸泪痕地说:你可是他的爹。
冯山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的脸白了一下道:他要不是槐我还不和他赌。
说完这句话,冯山就走出小屋,他知道他一直走在文竹的目光中,就像当年他每次和杨六去赌,文竹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一点点远去,也迎接着他一点点走近。风吹着他的空袖管一摇一荡,他向二龙山上的鹰嘴岩走去。槐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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