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父亲。
陆续有人来慰问,包括邻居、父母的同事、领导赵一清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就不见了?还有,地下到底有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他问了很多人,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404就像一架巨大的机器,这次事故就像一颗损坏的螺丝钉,它被拆下来扔掉了,机器依然在“轰隆隆”运转,永不停歇。
但赵一清不会忘记。
他成功地考了出去。
他离开404的时候正当盛夏,晌午,404随处可见光着膀子干活的工人,他们体型健硕,腹肌发达,露出来的肌肤黝黑黝黑,仿佛和这片火热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赵一清坐在一辆马车上,他要先去一趟办公大楼。赶车的是一位军人,他跟周边的那些农民不一样,他双手紧握缰绳,腰杆挺得特别直。
赵一清的坐姿也很端正,他身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他的身形还很瘦弱,尚未发育完全,他的嘴边挂着一圈稚气未脱的绒毛。不过,他的眼神显得很成熟。
路边的大喇叭放起了歌曲: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马车在喇叭之间穿梭,赵一清体验到了3d立体环绕音响的效果。
到了办公大楼门口,赵一清坐进了一辆军绿色的212吉普。他坐在后座上,副驾驶坐着一位穿中山装的人,那正是404的领导。吉普开动之后,领导回过头,郑重拍了拍赵一清的肩膀,只说了三个字:“好好学。”
喇叭里的歌声变得更刚劲了: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到了404的哨卡,赵一清再次被交接,爬上了一辆军用卡车的车厢。领导站在卡车下,对赵一清敬了一个军礼。
喇叭里的《喀秋莎》唱到了高潮:勇敢战斗,保卫祖国,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在卡车的帆布放下来之前,赵一清最后看了一眼404,在心里暗暗地说——
404,等我。
爸爸,等我。
赵一清在北京读大学,在大学里认识了小麦。
赵一清和小麦第一次见面是1986年夏天的某个星期三,赵一清的大学每逢周三下午就没有课,那天,他被几个男同学拉到了学校附近的舞厅跳舞,位置大概就是现在的海淀区学院路一带。从学校走过去,会路过一片乱糟糟的工地,那是正在修建中的四环。
赵一清不喜欢跳舞,开始的时候他死活不去,最后,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指着宿舍的窗户说:“要么你跟我们去,要么我把你的书都从这里扔出去。”
赵一清爱书,只能乖乖就范。
舞厅里没有多少人,地板也劣质,人们踩在上面“嘎嘎”地响。那时最火的舞曲都是张蔷唱的《东京之夜》和《害羞的女孩》等等。
赵一清笨拙地扭搭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一条素色长裙,手里端了个保温杯,保温杯摔在地上,碎了。
赵一清赶紧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意思,我,我赔你。”
他那几个男同学围上来开始起哄:“呦,刚见面就要陪人家啊?”
后来,赵一清留了女孩的联系方式,知道了她叫小麦,从公主岭来的,她的学校也在附近。下个周三,赵一清去舞厅跟女孩见面,赔她的保温杯,“人高马大”也跟着来了。赵一清把保温杯交到了女孩手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冒出了一句:“再不要摔坏了。”
果然,那个保温杯一直没坏,现在还在404里放着呢。
后来,赵一清渐渐喜欢上了小麦,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人高马大”先把小麦约出来了。那时候还不兴在咖啡店泡妞,“人高马大”竟然约小麦在一家爆肚店吃午饭。爆肚店很简陋,从餐桌可以看到厨房的火,还能听到各种爆炒的声音,根本没法谈话。
“人高马大”和小麦面对面坐着,就像两个下棋的。“人高马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朵玫瑰花,正准备告白,没想到,赵一清突然出现了,他在旁边的桌子坐下来,转头看着“人高马大”和小麦,就像个观棋的。
“人高马大”看了看赵一清,问:“你来干吗?”
赵一清说:“看热闹。”
“人高马大”说:“你这不是捣乱吗?”
赵一清说:“谁让你当初要扔我的书了?”
“人高马大”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小麦说:“我们都是朋友啊,赵一清,你过来一起坐吧。”
赵一清摇摇头,一直坐在旁边,也不点吃的。
“人高马大”跟小麦低声聊起来,过了一会儿,赵一清插话了:“当初是我撞了她。”
“人高马大”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赵一清说:“当初是我撞了她。”
“人高马大”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你有话等回宿舍再说,ok?”
赵一清还是说:“当初是我撞了她。”
“人高马大”懂了,这是来砸场子的,他突然暴怒了,冲过来,直接掀翻了赵一清的桌子:“我今天废了你。”
没想到,小麦一下挡在了他面前,大声问:“你要干啥?”
“人高马大”愣住了:“你让开。”
小麦说:“我不让。”
然后,她拉起赵一清就朝外走去。
“人高马大”拽住了赵一清,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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