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夏允彝写给自己的信件之后,朱由检也只能再次叹息一声。崔呈秀、杨鹤两人已经算是朝堂上对他的命令俯首帖耳的官员了,崔呈秀更是清楚他想要推行的“耕者有其田”政策。
但是一旦到了地方上,这两位算是崇祯亲信的官员,依旧还是没能背叛士绅阶层。在他们眼中,能够维护地方上安宁的,依旧是那些地方士绅而已。
他们可以支持崇祯对陕西的宗室下手,因为这些宗室已经成为了地主阶级中的毒瘤,宗室不仅仅欺压逼迫普通的小民,连地方上的士绅望族也同样不放过。
但是当这些宗室被打倒之后,地方上的士绅就忘记了自己被压迫的过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倒下的宗室身上为自己割一块肉下来。
如果不是这些年陕西各地的民变,让这些士绅知道还要给那些贫民一份希望,估计他们大概连一点残羹冷炙也不想给陕西百姓留下了。
当然,此时朝廷还掌握着陕西最大的武力,也让这些士绅们不敢自行其事,才围绕在了崔呈秀、杨鹤两人的身边,竭力让这两位代表朝廷的大臣倒向他们。
赤手空拳的夏允彝,能够和这些陕西士绅们周旋这么久,已经算是相当有长进了。不过对于夏允彝寄予希望的求援信,朱由检其实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也许在夏允彝眼中,他这个皇帝金口玉言,只要发下一句话,一切麻烦就能迎刃而解了。但朱由检自己知道,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看起来至高无上的皇权,其实自己并不能发挥任何作用,它需要一批官吏去服从和维护它的权威,才能在百姓面前彰显出无所不能的权威。
而今天支持崇祯手中权力的,正是崔呈秀、杨鹤这样一批官吏,他不能挥舞着皇权去敲碎支持皇权的根基,因为这无疑就是自杀。能够从中受益的,大约只有那些不支持朝廷的士绅和同大明敌对的外敌了。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没有革命的干部,就不会有革命的一切。在新的阶级,新的干部,新的社会价值观念没有建立起来之前,他和这些旧官僚、旧士绅们的关系,只能是在打击和拉拢之间不断摇摆妥协了。
不过崇祯并不想把自己的全部想法告诉夏允彝,在他看来,夏允彝就是他为大明士人精英竖起的一面旗帜,只有让那些还有理想的读书人汇聚在这面旗帜之下,由量变而质变,才能让明末颓废的士林风气焕然一新。
只有理想主义者才能号召起同样具有理想的时代精英,一个把权谋高过理想的人,是无法把那些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团结在自己身边的。
就如那位号称复社领袖的张溥,虽然不乏理想主义,但是过于迷信权谋,反而让复社内龙蛇混杂,他所谓澄清政治,中兴大明的口号,和复社士人的行为就有些背道而驰了。
张溥以权谋接纳江南士绅,固然是让复社声势大炽,但同样也给了崇祯机会,仅仅利用了一下南京科考案,这个刚刚声名鹊起的江南文社,便立刻四分五裂了。
在这个工业革命尚没完成的时代,最为革命的无产阶级还只是一个十月怀胎尚未瓜熟蒂落的胎儿,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也是一片空白。
能够号召一个时代精英为之奋斗的,除了大同社会的理想之外,大约就是如夏允彝这样理想主义者的个人品格的号召力了。
因此在召见了张名振,听完了这位年轻人的汇报之后,朱由检便对他说道:“瑗公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但是你们想朕怎么做呢?”
张名振立刻起身向崇祯行礼,有些激动的说道:“还请陛下下诏,为瑗公的主张声张,如此陕西的百姓就有救了,那些士绅豪强必然不敢再对这些土地打主意了。”
朱由检却摇着头问道:“你确定,瑗公的主张能够得到陕西百姓的支持?”
张名振顿时奇怪道:“瑗公的主张全是为了陕西百姓考虑,百姓又怎么会不支持呢?”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说道:“朕看未必,如果陕西百姓支持瑗公的主张,你又何必跑来寻求朕的支持呢?
百姓支持或是不支持瑗公的主张,并不在于瑗公的主张是否在为百姓们考虑。而是在于,这种主张是否真正会给他们带去好处,带去多少好处。
把土地无偿分给流民和无地贫民的主张虽好,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数万顷土地能够受惠的也就数万户百姓,和整个陕西的人口相比,大约十分之一都不到。
夫子曾经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不是把整个陕西的土地全部收集起来重新分配,那么无偿分地就是让那些没有得到土地的陕西人怨恨朝廷。
更何况,我朝对于地方事务的控制,最多也就是到县一级。乡里之事,向来都是由地方士绅操弄。分配土地这样的大事,不让地方士绅插手,可行吗?
只要在分地的过程中出现一点差错,恐怕就要累及主持分地官吏和朝廷都要承受百姓的骂名。
朕可以给瑗公权力,也可以给他朝廷的名义,但是唯独给不了百姓的满意和支持。如果得不到百姓的满意和支持,那么这次分地的工作还有意义吗?”
皇帝抛出的几个问题,让年轻的张名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心里认为夏允彝的主张绝没有半点私心,实实在在是为了那些陕西百姓着想。可是他的理智也认为,皇帝说的这些问题是存在的,正确的主张未必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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