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归来不看岳,先看浦江机械。方自归站在一栋几十层高、外立面全是玻璃幕墙的大厦下面看了一会儿,强烈地产生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整栋大厦的线条非常简单,就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盒子,但浅绿色的玻璃幕墙在蓝天下显得特别有质感,又让人感觉没那么简单。这时的上海,像这样晶莹的玻璃盒子还很少,这玻璃盒子周围又都是比较低矮的建筑,所以在一圈绿树的簇拥下,这栋楼独树一帜,简洁中透着高端和大气。方自归心想,廖总说的甲级写字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大厦内的大堂里,阳光从一面高大的落地窗照耀进来,照在浅咖啡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进方自归的眼睛里,化成了心里温暖的希望。在这么高级的写字楼里办公,石部长推荐的这家浦江机械看来不同凡响。方自归暗自庆幸,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贱人还未遇到,就先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好运气似乎仍在延续,事先也没有约,方自归就用那张厉害的名片见到了浦江公司的张总。张总亲自走出来和方自归握手,客气地把方自归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听方自归说明了来意。
“石部长推荐的人,我想当然不会错。”张总对方自归说,“但是今年有一个特殊情况,就是去年我们招收了大批应届生,现在呢,这些大学生还不能够独当一面。公司的当务之急,是让有经验的人来带这批大学生,而不是招更多新的大学生。所以就很不巧,公司今年没有招聘应届大学生的计划。石部长已经退休两三年了,并不知道我们公司目前的具体情况,所以推荐你来。我想这样吧,你把简历留在这里,反正上面有你的联系方式,如果公司政策有变化,需要招人了,我们和你联系,好不好?”
方自归只能说“好”,好运气就这样干净利落地戛然而止。
张总很客气地送方自归出门,握手道别。方自归乘电梯下了楼,骑上自行车,留恋地回首一望,玻璃盒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只能叹口气,泱泱离去。
这时,一零一室里寒假没回家的另外四位室友都敲定了工作。丁丁签了南京一家国营液压件厂的动力科,国宝签了苏州一家国营电阻厂的技术科,兽签了杭州一家合资开关厂的计算机中心,韩不少签了杭州一家国营丝绸厂的动力科。总之在市场的作用下,全是进工厂的节奏,非常缺少创意。
而寒假里回家的三位同学虽然寒假里按兵不动,但坚持的也是“人往东部走,水往低处流”的原则。老夏和狗子来自本来就属于东部的浙江和广东,他们只需要以不动应万变。而阿远的目标是留在上海。
虽然阿远的老爸远在南昌,老妈远在芬兰,但老爸老妈的复旦同学有很多在上海,已经成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中流砥柱,据说帮助阿远加入到上海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去,不在话下。
开学前一晚,一零一室的众同学都到齐了,这一晚半夜谈首先就聊了大家找工作的经历。韩不少第一次参加招聘会时,因为蹭到一个大波女生的胸部而兴奋了好几天,兽因此判断韩不少去丝绸厂的主要动机,是他想进入到一片波浪起伏的海洋中去。毕竟丝绸厂波光粼粼,全是女工。半夜谈聊到韩不少的丝绸厂,兽笑道:“哈哈,韩不少受够了班里只有四大美女的窝囊气,所以毕业了要去一个女生多的单位。”
“你放屁你!”韩不少道。
“不是这个原因,”兽反问,“为什么你不去开关厂面试,去了丝绸厂?”
韩不少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同班同学,不是万不得已不要进同一家单位。兽你懂不懂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开学后,方自归一番打探,得到确凿消息,外地毕业生留上海就业这档子事属于学生处管辖。于是开学第二天上午,方自归就拿着通化开关厂的聘用合同,去学生处咨询这件事该怎么办。
到了学生处,方自归敲敲门就走了进去,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六分之一坐在里面。方自归只想把外地生留上海的程序和要求搞搞清楚,本来并无期望和学生处最高领导者直接对话,哪知学生处现在只有六分之一这一个对话对象。但既然来了,总要问个清楚,方自归便在六分之一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六分之一的办公桌旁。
“倪处长,”方自归毕恭毕敬地说,“毕业留上海——”
“什么留上海?留什么上海?”方自归一句话还没说完,六分之一激动地把方自归后面的话掐断,用气势磅礴的排比、反复、反问、设问、对偶,再加上一脸的不屑质问,“你凭什么留上海?你有黄表吗?!你有蓝表吗?!”
方自归被六分之一打了个措手不及,非常惊讶。当年六分之一冤枉国宝烧电炉,抓到狗子看黄色杂志,训斥丁丁揍卷毛狮子头,六分之一都没有如此激动过,怎么一说“留上海”这几个字,六分之一像吃了过量伟哥一样呢?方自归不懂什么黄表蓝表,只好呈上盖着通化开关厂劳资科红色大戳的就业意向书,说:“国家二级企业,上海通化开关厂,已经和我签了聘用合同——”
“这是一张废纸!”六分之一咆哮着竟然站了起来,再次把方自归的话一刀两断。
“国家重点企业不是有些留上海的指标吗?”
“谁告诉你说企业有指标?留上海的指标都在学校!”六分之一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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