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鱼其实还去了西街飞鸿楼,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白茉莉并没有进飞鸿楼,她只是在飞鸿楼下老榕树前站了一刻钟,似乎在等人。
关于这一点,司密处的录簿里有记载,白茉莉曾怂恿胡大海一起私奔,然而胡大海并没有如约去找她,她一气之下便去胡大海常去的永盛赌坊抓人。
私奔、取钱、情人失约、一气之下赌坊抓人、心灰意冷输了银子,再到回养济院途中遇见争执的夫妻二人,白茉莉这一系列行为都合乎常理,符合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女人的逻辑,但唯一不合逻辑的是,白茉莉为什么要雇佣那两女一男来演一出戏呢?
萧鱼拿起桌面上的剪刀挑了挑灯芯,摇曳的火苗猛地向上窜了窜,屋子里的烛光更亮了几分。她从身后的多宝阁里拿下江城舆图,展开来铺在桌案上,早晨画上去的墨迹已干,她又用笔在飞鸿楼上画了个圈,然后将当天晚上白茉莉所有的行踪用线连上,正好在舆图上得到一个围绕着养济院的环。
为什么呢?
白茉莉的行踪轨迹最终闭合成了一个圆环,就好像在刻意遛着什么人打转。
萧鱼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豆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院首,不好了,出事了!”
萧鱼连忙收好舆图,拉开门,小豆子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出了何事?”
小豆子狠狠咽了口吐沫:“金婆婆,金婆婆中毒了。”
萧鱼微怔:“金百合?”
小豆子连忙点头:“是的,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院首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萧鱼反手关了门,然后跟着小豆子去看金百合。
路上萧鱼想,金百合是江湖上有名的毒手婆婆,若说她会中毒,实在是无稽之谈,可她大半夜搞出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意图?
两人急吼吼出了天风苑,行至舒芳阁的时候正好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宴升。四目相对,宴升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择道而去。萧鱼讪讪地摸了下鼻尖,目光微扫,看到月亮门里坐在轮椅上的刑律俭:“真巧,刑公子是出来赏月的?”
萧鱼眼底带着笑,仿佛再说,大半夜不睡觉,您老还真是身残志坚呀!
刑律俭目光掠过她,落在小豆子身上:“出了什么事?”
小豆子一直挺惧怕这位侯府公子的,抬手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讷讷道:“金婆婆中毒了,我来找院首去看看。”
萧鱼以为他也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结果这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推着轮椅转身回了院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内,小豆子才长长出了口气,催促她快点去看金婆婆。
金百合的院子在西厢,天井里原本的花园被改成了药铺,种着不少草药。小豆子熟门熟路地带着她来到金百合房间,一推门,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谁?”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传来,紧接着,昏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地上摩擦蠕动,很快就来到萧鱼身前。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萧鱼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正顺着裤脚向上爬。
“是我,新来的院首,我叫萧鱼。”她不动如山地站在门口,那东西已经爬到她的膝盖,空气中的药草香气随着它越来越靠近而变得浓郁起来。
“咯咯咯!”一阵古怪的笑声传来,紧接着,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新来的?白茉莉那个臭女人呢?死了?”
萧鱼垂眸看了眼膝盖,黑暗中,一双绿豆一样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对着她。
“官府没有确切消息,您是金婆婆么?我听小豆子说,您中毒了,大夫正在过来的路上。”腿上那东西似乎停了下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萧鱼怀疑是一条蛇。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黑暗中有什么朝她飞来,萧鱼下意识想躲,却发现双脚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她回头去看小豆子,发现他竟然没有一点惊恐的表情,仿佛早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啪!”
一只瓷瓶正好落在萧鱼脚边,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不过顷刻间的功夫便把地上的青石板烧出一片漆黑的墨迹。
萧鱼狠狠咽了一口吐沫,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落:“金婆婆,我没有恶意,如果您不欢迎,我可以现在就走。”
萧鱼说完,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一盏烛光从房间的多宝屏风后透了出来,隐隐约约映着一道婀娜的身影。
“新来的,你进来。”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萧鱼回头看了眼小豆子,无声的询问。小豆子安抚地朝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院首,金婆婆不会伤害你的,最多只是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萧鱼一点也不觉得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小玩笑,单单砸在她面前的小瓶子里的药就能要了她的狗命,更何况腿上还缠着个不明生物。
“进来。”屋子里的人又喊了一声,萧鱼突然觉得脚上的束缚感消失了,那条缠在她腿上的小东西“呲溜”一下往上一窜,跳到她的肩头对着她呲牙。是一只蜥蜴,萧鱼曾经在一个西域喇嘛那儿见过,只是颜色没有这一只妖娆,简直可以用五彩斑斓的黑来形容。
小东西似乎在催促她,湿漉漉的舌头“唰”地一下舔上她的脸颊,脸上瞬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萧鱼再不敢犹豫,抬腿走进昏暗的房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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