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不是他的错——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那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在一个非常的时刻,做了一个恰当的决定,仅此而已。
可是,这样的心理暗示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
每次想起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想起那些眼泪,那些鲜血,那个人的尸体还有他在收押所离奇的死亡方式——他的心就无法安宁,怎么都无法安宁,只要一个契机,甚至一个小小的触动,那些无法逃避的记忆和愧疚,就像破了闸的洪水,迸涌而出。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他能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可以挽回点什么?如果他能早点出手,是不是可以阻止某些悲剧的发生?然而那个“如果”,却永远只能在他的想象中了。事实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那一切发生。
这一看,就是六年。
韩棠见韩恕一没答话,停了停,又说:“当年叶家要顾清明全家死光,你至少保住了他的两个妹妹,也算对得起他。”
听到韩棠的说法,韩恕一抿唇笑了笑,没接他的话,看着前面顺畅无阻的大路,只觉得讽刺惶然。
两兄弟一时无话,气氛有点尴尬。
韩棠索性闭目养神,不再搭理这个自责了六年的堂弟。刚闭眼,又想起某件事,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顾家三兄妹叫什么?”
韩恕一怔了一下,不明白他堂哥怎么会问起这个,回道:“清明,立夏,谷雨。”
顾清明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给这三兄妹起名字却不怎么用心,直接用了二十四节气,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韩棠皱了皱眉,看了韩恕一一眼,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听到有个女公关的花名中有个‘夏’字。我一时兴起,问她真名叫什么,她开始吞吞吐吐的,后来贴在我耳边说,她叫顾立夏。”
韩恕一惊讶,想起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会不会是重名?”
韩棠望着韩恕一,缓缓道:“还有……我看到她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车行大路,在深沉的静夜里,前排的车灯划出水一样的光。
叶念泽将韩恕一准备的合约仔细看了一遍,不禁点头。到底是职业律师,条理清晰,用词准确,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精准到位,滴水不漏。
他将合约扔给秦川,吩咐道:“明天交给公司的法务,正式签约前,让他们再仔细核对一遍。”
秦川拿着那份合约,神色有些凝重:“我刚才好像见到一个人。”
叶念泽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人?”
“顾立夏。”
他慢慢睁开眼睛,眉心微皱:“顾清明的妹妹?”
秦川点头:“就是她。”
叶念泽低头想了想,却不记得自己刚才见过她,问道:“哪一个?”
“坐在韩棠右手边,穿红色低胸装那个。她不认识韩棠,不过应该认识你跟韩恕一,这丫头也算乖觉,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刚才那家会所不是韩家的产业吗?”
“是,新区有六成的娱乐会所都在韩家旗下。”说到这儿,秦川叹气,“当年顾清明死的时候,这个妹妹还在上大学吧,以前斯斯文文的,我刚才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手,才确定,就是她。”
叶念泽冷笑:“当年韩恕一为了顾清明,几乎跟我们翻脸。如今顾清明的妹妹,却跑到韩家的地盘做*。这算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顾立夏,可真给她哥哥长脸。”叶念泽的手指在坐垫上敲了敲,似又想到什么,若无其事地问,“顾清明是不是有两个妹妹?”
“是,还有一个叫顾谷雨,比顾立夏小两岁。”
秦川观察着叶念泽的神色,只见叶念泽点了点头,复又合眼,没什么异常,对这个小意外显然没上心。
秦川却担忧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看韩恕一今晚的脸色,想来当年的事他一直都没放下。”
叶念泽揉了揉额角,淡淡地说:“他没放下又怎么样?他当年都能看着不管,如今又能做什么?”
秦川提醒他:“六年前,他不是不想管。那时他不在帮内,手中无权,他管不了。现在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文弱书生。我们正跟韩家谈合作,现在冒出个顾立夏,我担心……”
叶念泽笑了一声,转过脸看着秦川:“担心什么?我是下过命令,叫人剁她们姐妹一人一根手指。但顾立夏去坐台,可不是我逼的。”他将脸转向车窗,看着车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神色淡漠,“当初韩恕一来要人,我就说过,放人可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叶家会封住她们所有的生路,任何人都不能给她们半点资助。在港岛这个地界,让她们这样活着也是受罪,倒不如给个痛快。是他偏要把人带走,如今顾立夏自己出来卖,倒算在我头上?”
秦川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过了半晌,秦川长叹:“抬头三尺有神明,阿泽,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她们姐妹的事,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同一个夜晚,韩恕一回到家里,为了“顾立夏”这三个字,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他很早来到自己的律师行,坐在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一叠文件的最底层,抽出一份卷宗。卷宗里的资料,记录的是六年前,一桩惊动全城的暴力杀妻案。
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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