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勉强撑到走入帐中,才一掀帘,便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让自己的身躯,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似乎要让那透骨的冰凉,将他心中的忧伤浇熄,直等到很久很久后,他才五指抓地,慢慢的撑着身子,挣扎着起身,却气力不继,再次倒了下去。
直到徐彦达将军入夜来探望卫潇时,却惊讶的发现卫潇的帐中并没有亮起灯光。
“难道卫将军今日睡得这么早?”徐彦达将军一边想着,一边匆匆掀帘而入,脚下却被一样东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借着帘外透进的星光,他霍然发觉,躺在脚边的,竟然是卫潇!
“卫将军!卫将军!”徐彦达失声惊呼着,一边双手用力,将他拖到榻上,只觉得卫潇的身体异常冰凉,触手宛如生铁般,不似常人应有的肌肤。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火石打着,点亮了桌上的铜灯。
幽暗的灯光下,只见卫潇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徐彦达连忙将手在他胸口揉了揉,只见卫潇悠悠醒转,一张开眼睛,忽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徐彦达反而松了一口气:“能吐出淤血来,这就好了!”
卫潇用手臂撑住榻边,缓缓坐起:“多谢徐将军!”
“卫将军说哪里话?”徐彦达厚道的一笑:“彦达虽是独孤将军旧部,这正儿八经说来却是天策军卫将军部下,这救主之事,份所应当!”
他看着卫潇:“但卫将军方才的情形,着实吓人,——莫不是今日演武劳损过度?”
“这……”卫潇看了徐彦达一眼,忽然勉力在榻上坐直了身躯,向着徐彦达一拜:“卫潇遭贵国独孤将军猜忌,又有魔族大军虎狼在侧,近日恐有性命之虞,若我不在,尚有一事,相托将军!”
徐彦达赶紧起身,跪拜于榻前:“卫将军但有何事,只管吩咐彦达便是,这等大礼,彦达万万受不起!”
卫潇伸出双手,将徐彦达托起,缓缓道:“独孤将军视我为心腹大患,早有杀我之心……”
徐彦达连忙道:“卫将军多虑了……”
卫潇摆一摆手,制止了他:“彦达不必替独孤将军说话,他生性清高孤傲,绝容不得有人与他军功盖世,并驾齐驱,从他命卫潇下冰河、上演武台,件件桩桩,实乃借刀杀人,卫潇心中皆如冰沥雪,心知肚明。”
“只不过,独孤将军虽对贵国国主和大祭司怀有旧怨,对贵国却是一片忠心耿耿,无人可及,他要杀卫潇,也是在常理之中。”
徐彦达奇道:“此话怎解?”
卫潇微微咳嗽一声,道:“独孤将军心比天高,意在天下!他志岂在驱逐魔族,更意欲败夜宸、灭他百万大军后,挥师北进,北伐征澜,令幻之灵国一统星堕大陆!而若他大胜夜宸后,若要北伐,再掀起侵略之战,遗祸苍生,卫潇必然会成为他北伐道上的第一道阻力,所以……无论出于任何一个理由,独孤将军都要杀了卫潇。”
徐彦达听完一惊:“此话独孤将军从未对我提起过,他未必会……”
卫潇抬起手掌,摆了一摆:“独孤将军志在图谋天下,此话他断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只是他为人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卫潇担心他杀了我后,如若误中夜宸圈套,断难脱身,如今有一计,请徐将军在我死后,照计行事,方可救幻族军队脱难……”
“卫将军!”徐彦达听到此处,忍不住心头一片怆然,泪水盈眶,在卫潇榻前双膝跪了下来:“卫将军不会死的……”
卫潇唇上几乎褪尽血色,喘了喘气,继续道:“卫潇此举,并非出于什么侠义之道,于魔族幻族而言,卫潇皆是局外之人,亦并不见容于两族,卫潇此举,只望徐将军能念在卫潇救幻族军一点情义的份上,能在卫潇死后,保护白姑娘平安!……”
“卫将军!……”徐彦达浑身颤抖着,伏在榻前:“卫将军尽管放心!彦达便是牺牲性命,也必信守诺言,保护白姑娘!”
“如此,我便放心了……”卫潇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气力用尽,缓缓靠回榻上,面色苍白如纸。
徐彦达见此情形,知他不愿再有人打扰,只得缓缓一揖,退了出去。
他出得帐来,冷风一吹,但见夜色中一片白茫茫,远远的无定河对面,山势连绵起伏,其上驻扎着魔族四十万大军,连营结帐,千帐灯火,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暗自道:“独孤将军和卫将军,皆是旷古奇才,绝世良将,如今他二人龙虎相争,彼此心中昭然若雪,招招绝杀,若是二者伤其一,又或者两败俱伤,魔族虎狼之师便可趁虚而入,届时我幻族军队必溃败如洪川!”
眉头深锁,又摇一摇头,想道:“我等凡夫俗子便是想要从中周旋救济,又如何插得下手去?如今只有见机行事,唯愿他二人能有朝一日惺惺相惜、握手言和罢了!”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飘起了几瓣雪花。
雪花在空中静静的旋舞,似乎在和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一缕幽幽笛声。
卫潇静静的躺在榻上,那缕笛声如水般传入他的耳中,烛火半幽,映照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目下,忽有两颗泪珠,从眼睫下缓缓溢出。
那样凄凉优美的笛声,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个曲调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恍如天籁,笛声本是凄凉的乐调,却被吹笛人吹出了春宵帐暖、缠绵悱恻的余音。
那是自独孤信帐中传出的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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