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还没有焐热,看似熟睡的人就醒了,坐着的男人赶忙站起来,两手摆出要扶对方的动作,嘴里却说:“再躺一会儿。”老人眨眨眼,睡眠时嘴角堆叠在一起的皱纹上扬起来,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道:“建宇来啦,我多久没见到你咯。”唐建宇握住老师的手,哄到,“我错啦,现在回国了,以后一定常来看你。”
杜老眼睛动了动,看见茶几上反扣着自己早年发表的,一本论述分解素因子算法的书,道:“这本书你现在是看不上咯。”唐建宇摇摇头,“没有人像您这样深入浅出,我们多少人因为您的启蒙,才敢去碰一碰哥德巴赫啊。”杜老抿抿嘴,伸出手说:“嗳,那是陈先生的成就!扶我起来坐坐,怎么家里没人啊?”唐建宇回到,“师娘跟大哥一家去搬家具,我一来正好被安排了看门。”杜老嘴巴撅成一个圈,点点头,“是我要的一套苏氏桌椅,很有结构感。”
两人说起唐建宇最近研究的课题,又聊到巴黎高师,还有那位素未照面的数学家,“你可以邀请他来中国看看嘛,我倒是很想跟你这位老师切磋切磋。”唐建宇抿嘴笑道:“我尽力试试看,不过他一直带着实验室,为一些企业设计建模抽不开身。”杜老扬扬眉,“自己的课题给结果都顾不上了,还能顾上实验室?怕是钱给足了,跑得比谁都快。”老爷子清高的学究气,唐建宇再熟悉不过,没有接话。
唐建宇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明了这次前来的另一个目的,“老师,我想跟了解下您后来带的一个研究生,小秦。”杜老一听脸上露出别扭的神色,“他怎么了?”唐建宇简单地说了下在省里数学协会遇到对方来搭讪的事,“他手里有篇推论,说是给我看看,然后一起署名。我看了,是您生病前一直在做的。”杜老呼出一口气,“是基于丘先生的卡拉比猜想的那个?”唐建宇沉重地点点头,“是。”杜老挥挥手,“是我交给他的。”
“那,就是这个人专业过关、人品无虞,可以合作是嘛?”唐建宇的话颇具诱导性,“我还没有跟他交换关于文章的意见,他说有些地方没办法证明。”杜老摇摇手,“不要跟他来往。实际上,这个课题我已经论述到最后阶段了,一开始他就显得很吃力,攻坚之后他还要假手于人,不可雕也。”唐建宇抿抿嘴,“张堃师兄说,您很爱惜这个研究生。”
杜老的嘴角下拉到极限,终于明白了这个爱徒是来给他前师兄做和事佬的。“现在愿意做纯数学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爱惜每一个学生。我不爱惜你吗,不爱惜张堃吗?后来呢,一个个都来气我!”唐建宇抿抿嘴,“我们也爱戴你,所以师兄才会去调查他,就是不想你付出了心力之后更难受。”杜老摊摊手,“如果这样,他张堃就第一个该打!”
唐建宇提了张堃之后,终于重见老爷子眼底的慈爱,忙趁热打铁提议,“那得在您跟前才打得到啊!”杜老悻悻地回,“他一个大老板,哪有时间来我跟前。”停了一会儿,师生二人都笑起来。“这个小秦来找你,也是打着我的旗号吧?”杜老严肃地说,“你不要理他,这孩子有点小聪明,但是不正直,数学是刚性的,不正直的人做不了数学。”唐建宇只想拿小秦当钥匙,解开张堃和杜老的心结,从没想过与他合作。
“大数学家,快来搭把手!”是杜老大儿子的声音,唐建宇走到院子里,看见并不健壮的男人扛着一张看起来颇沉重的偏黄色木桌。对方撑得面红耳赤,唐建宇却叉腰站在门廊上观看,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人跑出来又不出手,我快被压死了!”杜老的大儿子憋着气对提着凳子的妻子说,他的妻子和母亲都没有理他,跟唐建宇打了招呼兀自回了屋子,唐建宇才冲大哥笑道:“你一个学物理的,可以用力学解决困难嘛!”气得杜大哥要用桌子砸他。
“建宇这趟回来还出去吗?”杜大嫂是杜大哥研究所的同事,无论说多家常的话都带有一种居里夫人式的科研派头。唐建宇把夹在筷子上的鱼放在自己碗里,说:“暂时不出去,手里有一个论文先做出来。”退休前搞党建的师娘插不进话,只好自开一个最擅长的话题,“不出去了好,也定型了,个人问题再不能拖了!快三十五了吧?”
唐建宇一听头都大了,真是在家躲不开亲妈,出门逃不过师娘,为什么她们对自己的个人问题能保有这样坚持不懈的关心。“这……其实快三十六了。大概只能看命了。”唐建宇搪塞着,向杜大哥投去求救的目光,谁知对方来句,“你可不能这么消极,我跟你嫂子也是这个年纪决定结婚的,一转眼女儿都上小学了。”唐建宇抿抿嘴,一心只吃饭不说话。
从杜老家出来已经夜幕沉沉,有一段路旁长着高大的杨树。唐建宇打开车窗让清爽的夜风吹进车里,夏夜的满月刚好在驾驶座能看见的那一边,又大又圆,染着初升之时特有的橘红色,沉甸甸地悬浮在健壮的树干之间,美满而静谧。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提示聊天软件里有新消息,唐建宇这才记起来,今晚本来跟靳华说好要去他店里碰个面的。
这次见面一直到一周后才实现,被靳华好一段嘲讽,“啧啧啧,早知道这样,我以后就先预约了。快请个助手吧,我要挂号!”唐建宇有点惭愧,嘴上却不放松,“这主意真不错,你路子广,帮我物色一个呢。”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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