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声潺潺远去之后,又一阵箫声悠悠响起。聂远循声而去,却见眼前的迷雾渐渐四散而去,在一处开满姹紫嫣红的江南小院中,一个倩影正坐在不远外的桥边,丹唇轻启吹动玉箫。
聂远试着眨动双眼,眼前恍惚虚幻的景象渐渐明亮开来,箫声也变得清晰可闻。除了箫声之外,又有泠泠流水和婉转鸟鸣之声传入耳中,所见所感,皆是鸟语花香、一片安宁。
可自己方才明明还是在鲜血四溅、冷雨飘飞的回雁峰上,眼前的江南风景,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仍处梦中。恰好一朵淡红色的花瓣静静落向他的脸上,聂远伸手去接住花朵,掌心马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觉。
聂远当下心中暗惊,疑惑道:“我醒了……我醒了……可这是什么地方?”
聂远看向自己双手,自己纵剑行走江湖时,曾因每日握剑将其磨得粗糙不堪,而此时这双手却如深居宫中的公主小姐一般,修长温润,白皙如玉。
他又看向自己的身体,此时他正披散着头发,身上早已没了那一件尽是风尘和血迹的灰衫,而是换上了一件精细的丝绸长袍。
箫声悠长不断,那倩影身前的桃树上落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鸟,甚至不乏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聂远双手想要支撑着上身坐起,一碰地面,便按在了一地的落花之上,他又看见身侧摆着一樽清酒,而酒水之上也飘着两朵落花。
三十多年前的前蜀词人韦庄曾有词云:“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聂远此时方知所言不虚。任哪一个人到了这江南春色之中,只怕都要陶醉。
而那倩影和落花有如融为一体,仿佛她也成了江南的一部分。当她轻轻放下了玉箫看向自己,只见人面桃花相映而红,再也没有了世间的纷纷扰扰。
“萧堂主,在下……在下昏迷了多久?这里又是哪里?”聂远说话极尽轻声细语,一来他昏迷已久浑身乏力,二来他不忍让自己的声音破坏了这一幅良辰美景。
萧雨玫亦从桥上走下,柔声说道:“你终于醒了啊……你真的睡了好久。但你不用担心了,此处地处苏州,堂中只有我们两人,没有旁人能够进来。”
听见这短短几句话,聂远如同中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连串问题涌上心头。他也顾不得什么良辰美景,瞠目结舌道:“可……可南岳至此两千里,我究竟昏去了多久?”
萧雨玫微微一笑道:“买了一趟钱塘镖局最贵的那种镖,载着你日行百里。虽然路上少不了琐事耽搁,但算来不过也就是二十多日的功夫。”
聂远一时难以置信,又急忙问道:“那当日回雁峰上我昏倒之后,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嫣儿她现在又在哪里?”
萧雨玫耐心与他说道:“你昏倒后,我们便下了衡山,走时他们大概在处决那些真正的寒鸦暗桩罢。我并没有留意,记得不甚清楚……”
“我们?那嫣儿呢?还有有大哥有夫人、柳姑娘他们都去了哪里?”聂远心急如焚地问道。
“琴姐姐和她夫君放心不下,一路跟着镖队来到了苏州,但已经离去数日了。柳姑娘那日和柴姑娘说了些话,随行几日后便走了。”
“柴嫣呢?”聂远继续追问道。
萧雨玫看着聂远心急火燎的模样,又不禁淡淡一笑,对他说道:“你很喜欢那位柴姑娘,对吗?”
聂远和柴嫣虽然数次互诉衷情,但还从未在他人面前坦白,他稍一怔后点点头道:“没错,我早已离不开她,所以我豁了性命也要救她出来。”
萧雨玫道:“那你便可以放心了,因为她现在很安全,而且我想也没有人再敢伤害她。”
“她也在苏州吗?”聂远急切道。
萧雨玫摇摇头道:“她离了醉花堂,至于去了哪里,我便也不知了。”
聂远愣愣想了半晌,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只当是柴嫣留他在这与世无争的花园中养伤。他便即站起身来,又忽地向萧雨玫跪下拱手道:“萧堂主救命大恩,聂某眼下无以为报。在下就请告辞,来日定和嫣儿一起回来拜访,再报恩情。”
萧雨玫见他跪在自己面前,也无阻拦之意,但稍稍侧过了身,似是不想看他如此。聂远随即站起,拿了身旁放着的青霜剑便要往院外去,但见四面八方皆是各色花丛树木,却看不见一条通路。
聂远一时踌躇难行,忽听得萧雨玫在后说道:“你尽管去吧,但不要踩坏了我的花儿。”
聂远四处张望,果然见得四面八方都是花团锦簇,如同陷入世外桃源的花海之间。聂远再看从小桥走入到花丛中的萧雨玫,才见她一直是赤着玉足而行。
聂远脸颊一红,急忙将眼神避开道:“在下……在下真是失礼。”
萧雨玫淡淡道:“有什么失礼的?若足登丝履,如何能感受到天地的温凉、花鸟的言语?”
聂远连忙道:“在下不是说堂主失礼,是在下不该……”
萧雨玫见聂远稍稍窘迫的模样,忽然莞尔一笑,似乎觉得聂远十分有趣。萧雨玫每日里面如淡水,纵然笑也只是微微弯起嘴角,聂远还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开心。
“堂主笑什么?”聂远问道。
萧雨玫微笑道:“我换下你灰扑扑的衣服,又将你放进露华池中,洗净了你的身子,替你疗好了伤,我岂不是大大的失礼?罪该万死?”
聂远当下甚是羞赧,支支吾吾道:“萧堂主对聂某厚恩如此,让聂某如何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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