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认真道:“只要不需动刀动枪便是好说。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城内虽然戒严,防卫仍是远不如前,正好寻机混出城去。”
“时机在什么时候?”耶律依霜问道。
聂远看看窗外夜色道:“今晚。”
耶律依霜和柴嫣均是大吃一惊,她两人几乎一齐张口欲要发问,忽然听得一人幽幽说道:“呦……这不是聂少侠么?”
来人不出所料正是花蝶,柴嫣听了聂远与她讲过的花蝶之后,细细端详起花蝶开来。当下她只觉得此人貌美无比,浑身上下宛若白璧无瑕。
三人都不说话,花蝶又继续道:“上次奴家报官捉拿那杀手,连累了聂少侠,还望聂少侠大人有大量,奴家这一杯给少侠赔罪了。”说罢她在一旁桌上提起一壶酒,倒了一杯掩面喝下。
见聂远仍是一声不吭,花蝶又朝他呵呵笑道:“其实那人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奴家与他有点私人恩怨,少侠又何必横插一手?是怪奴家误伤了少侠么?”
聂远当下站起身来,走到花蝶耳边道:“凭你还动不了他,若不是他还念着些旧情,他与我说寒鸦的那些旧事之前,一定不会让你知道。”
花蝶故意媚笑道:“这可未必。在奴家的地盘上,哪怕是江湖第一剑客,恐怕也躲不过奴家的耳朵。”
聂远也一笑道:“你说得对,但在死人的地盘上,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杀我,尽管他知道我在偷听。”花蝶故作得意道。
“所以你利用了他这一点?”聂远问道。
花蝶点点头笑道:“我和他之间说什么利用不利用?他是一个杀手,我也是,他知道一个杀手心软是什么后果。所以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我也相信他不会怪我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始终得不到他的心。”聂远直视着花蝶的眼睛道,“你不觉得,只剩你一个人在寒鸦中,很孤独么?”
柴嫣和耶律依霜在后看着聂远和花蝶这般对峙,除了他两人清澈的话语声和潺潺的水声,万籁俱寂。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两人,会妒忌聂远和别的女子说话的柴嫣不想,连直性子的耶律依霜也不想。
花蝶想起黑袍客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再难保持住那常常挂在脸上的、足够诱惑人的妩媚神色。她摇着头嗫嚅道:“不是因为我……不是我……不是!是他当年接了一桩任务,他在那次任务里认识一个女人!他为了那个女人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寒鸦!”她说着说着情绪开始失控,惹得厅堂边上的姑娘也看向了她。
聂远知道花蝶说的是谁,就是那个他在太行山下客栈、在潞州城英雄大会上都见过的白衣女人。自己见到她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聂远听花蝶说起黑袍客的那桩任务,禁不住心头一急道:“他当年到底接了一桩什么任务?”
柴嫣和耶律依霜都没能想到,花蝶会在聂远的几句话下就乱了分寸。此时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无光,突然又像是打了个激灵一般道:“你在套我的话是么?我不会像他那么蠢,也不会上你的当。”
“我并不觉得他蠢,我只觉得你可怜。”聂远摇摇头叹息道。说罢他不再理她,转身对耶律依霜和柴嫣道:“我们走。”
耶律依霜和柴嫣各自看了怔怔站在原地的花蝶,跟着聂远向外走去。花蝶眼看着他三人离去背影,忽然叫住他三人道:“慢着!你们说的事情都被我听见了,难道你不怕我破坏你的计划吗?”
柴嫣禁不住转过来朝花蝶嗔怒道:“若不是阿远上次手下留情,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我想让他手下留情的吗?柴姑娘?”花蝶朝柴嫣诡异地笑道。
“阿嫣,不必理她。”聂远招呼柴嫣道。
柴嫣狠狠瞪了花蝶一眼,转身要走,花蝶忽然又朗声说道:“聂少侠,若我就是你想找的那个阿蝶呢?”
柴嫣和聂远都蓦地站住,聂远见柴嫣一脸茫然的看着花蝶,心想她彼时年幼,记不住阿蝶容貌也非怪事。
此时秋水阁中的一众无事女子尽皆看着举止奇怪的花蝶,一边交头接耳。花蝶环顾她们一周,忽然癫狂一般,哈哈大笑几声道:“柴姑娘,有些路是走不通的,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聂远一急,当即上前两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蝶并不搭理聂远,只悠悠拿起一壶牡丹花蕊酒倒入口中。喝下半壶之后,花蝶又朝聂远苦笑着摇摇头道:“聂少侠,让我告诉你,有些事你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也有些事根本就无法选择。”
说罢她忽然拔下发髻上牡丹状的玉钗,瀑布般的乌发蓦地垂落下来,使得她的脸看起来颇有些凄美。
“不要!”柴嫣惊叫出声道,“何必呢……”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当秋水阁上飘零下来的牡丹花瓣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时,聂远才知道,原来花开时分动京城的牡丹,真的比不上她唇边的一点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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