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言,三岁孩童亦能看清,那又如何?”颉跌博问道。
聂远拱手正色道:“从此处开始,请师父恕徒儿明言:若说柴师弟十年后能独当一面,二十年后能登上九五。届时徐家大约已经坐定江东雄踞一方,蜀中也已休养生息数十年,契丹经营幽云二十年正是强盛。届时这三大强国都将遇到进取中原的最好时机,中原王朝必将处于群敌环伺之下!”
颉跌博当下暗吃一惊,也为聂远的这一番论调大为折服。连他几十年的阅历和眼界,也未曾预测过柴荣登上九五后的天下格局,自然比不上聂远看得这般深远。颉跌博连忙又问他道:“既然如此可有良策?”
聂远点点头道:“依徒儿看来,各方势力强弱有别,若要尽数平定,计有‘先易后难’与‘先难后易’两种,各有利弊。以徒儿拙见,契丹雄踞草原暂时不可图也,但幽云必须早于取江东和西蜀之前收回。如今契丹强占幽云十六州,幽云之地的汉家百姓人人都恨不得和契丹人拼个你死我活,中原王朝尽早将其收复自乃顺应民心之举。但若迁延日久,待契丹人经营幽云几十年后站稳脚跟,民心归附,再要收复幽云便难上加难了。”
“依你的意思是要‘先难后易’,也就是先败契丹吗?”颉跌博问道。
聂远答道:“不尽然,先取幽云再下江东虽是良策,但江东和蜀中必会趁机图谋进取中原。”
“那依你说来,平天下之策岂不是陷入了悖论?四面八方皆是强敌,先取哪一边都不是。”颉跌博不解道。
聂远摇摇头道:“此事说来也容易,待到彼时只需先予以江东和西蜀两军迎头痛击,但不可贸然出兵妄图一举灭之,只可权且使之臣服。正所谓‘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之后方能无后顾之忧地收复燕云,一举挫败契丹南下野心,将其赶回草原。”
“而你向契丹萨满借到的这五年,就是用在荣儿痛击江东、西蜀的这关头吗?”颉跌博问道。
“正是。”聂远坚定答道。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屋外一人朗声道:“大妙!大妙!今日听师哥一番言语,胜读十年兵书!”却见柴荣接着抚掌大笑走入房中,对聂远恭恭敬敬长揖道:“师兄神机妙算,师弟佩服地五体投地,想那千古流芳隆中对,比之师哥这一番高谈阔论也不过如此!请受师弟一拜!”
聂远见柴荣着实是激动万分无法抑制,当下也不怪他在外聆听忽然闯入,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颉跌博抚须呵呵笑道:“莫说荣儿你,远儿这一番筹谋,连为师我也叹为观止!可惜远儿心在江湖,若非如此,定能与荣儿并驱争先,以图天下。”
聂远和柴荣听了师父此话,皆是会心一笑。他们心中十分明了:鬼谷双雄都是当世人杰,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二人一同入了朝野去争天下,最终必然会有为了这表里山河一决雌雄的一天。
那一天中他们两人必定会有一人倒下,绝无折中之路可走,而那是他们都不愿看到的一天。
聂远虽不乏平天下的智略,但他更愿以自己的侠道挽救这昏暗的世道,而不是以气吞万里山河的金戈铁马。所以他希望、也相信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此番事了过了数天,天气日渐生寒,柴荣和章骅各怀心事,且都明白了对方的事情非自己所能探问出来。于是从此之后,两方都不再尝试去探寻内情,而是变得与寻常的主人宾客一般无二,交谈之间极尽礼节,不说多话。
这天皇上行营已出城百余里,柴荣正在练剑之时,忽有一名绝剑门弟子来道:“柴公子,门外有两位江湖兄弟指名道姓要见你,不知是哪路人马。”
柴荣也是十分疑惑,只得一头雾水地到绝剑门门外察看,却见门外正有两人戴着斗笠、牵着快马等候。此时他二人一见到柴荣大为惊喜,一齐跪下道:“参见帮主!”
柴荣看出这两人原来是燕赵烈马帮帮众,拍拍额头道:“两位兄弟着实是叫错了,柴某虽承蒙乌帮主错爱,但哪里当得起帮主一职?”
其中一名帮众摇头固执道:“柴公子莫要再推辞了,我二人此来日夜兼程,着实是有要紧事要报知帮主。”
柴荣见他两人甚是急切匆忙,不好意思再行推辞,便对二人道:“两位兄弟莫要着急,慢慢说来。”
那两人喘口气继续说道:“禀帮主,这两日我二人奉二当家之命南下探听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洛阳禀告帮主:契丹兵马势不可挡,赵延寿已然投敌,先行抵达的各路唐军援兵士气涣散,屡战屡败,已经败退到潞州,料想此时潞州也多已不保了!”
柴荣深深叹了口气,害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契丹人若是再以潞州为跳板长驱直入杀入洛阳,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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