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招,柴荣留心看那女子相貌,她面纱之下是一张瓜子般的俏脸,丹凤眼、瘦骨眉,嘴唇朱红,鼻如美玉,略施脂粉也是丝毫不落俗气。
那蓝衣女子见柴荣手上使剑,一双贼眼睛却还时不时往自己脸上瞟来,马上怒道:“还看!本小姐将你身上的筋一根根挑断,让你跪在本小姐面前看个够!”
柳青在台下见得柴荣刚和紫衫女万紫茵停手,又和这遮面女子打闹不休,心里不住暗骂自己道:“柳青啊柳青,你真是被欺负的好惨,你还在牵挂他受没受伤,他已经在台上和别的姑娘玩得不亦乐乎了。”
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求他不认识别的姑娘呢?他不欠自己什么,倒是他将自己救下,悉心照顾……
想到这里,柳青竟突然感到一阵说不上从何而来的心酸,她再看看台上和那蓝衣姑娘打成一团、人影分分合合的柴荣,听着人群里三句两句的起哄声,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柳青,你的气量就这么小吗?他不过是试试别人武功,你便这般吃醋。”柳青对自己道。
一个柳青安慰着自己不该为这些小事忧愁烦恼,另一个柳青却知道,她根本不是在为他在台上和别的女子起舞生出醋意。
而是在这一瞬间,她似乎终于明白,那个夕阳下的柳絮飘飘,昨晚皎月下的点点情意,对他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即使湖畔的不是她,也许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他一向很知道怎么让女孩开心……那阵晚风、那晚明月,对他来说,也许并不重要吧。
可是对我来说,那是我的全世界。
柳青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从童年始的一幕幕在柳青眼前跑马灯般走过。
自有记忆到及笄成人,父亲是自己最为敬爱之人,他生前也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习武的粗野男人,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关心过女儿敏感细腻的女孩心思。
突然,父亲那张时而温和、时而严厉的脸模糊起来,直至消失,高悬“柳叶婆娑”的柳家厅堂也渐渐破碎。
出现在眼前的,是耳边的刺耳刀声、身上伤口的斑斑血迹,和无数个夜晚折磨不休的痛苦梦魇。
直到后来,他走进自己的生活。他带给自己的东西不多不少,不过是一轮夕阳、一个湖畔、一声青儿,还有那弯明月、那条小径、那个牵手。
“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柳青轻拭泪痕,手中的柳叶刀却握得更紧了。
柴荣和蓝衣女子又拆了四五招,只是沉浸在这女子的声声怒骂中,思索这是哪门哪派的姑娘,耳边时不时有台下几声起哄,也顾不得那些了。
那蓝衣女子突然一剑刺来,紧跟着左手一个插眼,柴荣一惊,急忙出手将那女子手腕握住。
这一瞬间恍惚的光景,柴荣突然心口一酸,余光在台下一晃,瞥见了一众嬉嬉闹闹的人群边缘,那个娇弱无助的蓝色身影。
眼前这蓝衣女子正使劲挣脱,对柴荣怒骂不止,台下堵得街道水泄不通的一众闲人熙熙攘攘,吵闹不停。
然而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一张张脸也渐渐模糊。
好像世上只剩下了他二人,他听见了她心里所有的自白。
原来蓦然回首,那人还站在灯火阑珊处,自己却险些将她忘在那里。
她也心有灵犀的惊鸿一瞥,隔着无数人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些天你对我说过的话,是认真的吗?还是说……”
“我很认真,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
“我向来是个自以为是的人,遍天下地结交朋友,大多交谈起来,却尽是些虚与委蛇的言语。”
“唯独与你不同,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我心。”
“既然你的朋友遍布天下,又如何辨别得出,和青儿说话是出自你心,却不是也在虚与委蛇……”
“和青儿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心在颤动着。”
“一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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