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的心颤动着,那个槐树林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沉重而飘着血腥味的空气、草丛中踉跄的血脚印、靠在那棵带血槐树背后的女人……
一切都是这般相像,十九年,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竟来自十九年前,尚在襁褓中的那个婴儿幼小的记忆中。
望向往昔,这十九年来在云梦山上修炼,走遍江湖四海,这一切一切记忆的尽头,竟是在一片无名的槐树林中。
这些话说出来,连柴荣也是一惊,他只知道师哥自幼跟随师父修炼,却不知道师哥竟是从一个婴儿时便由师父抚养长大。
自出生以来就烙在聂远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朝被唤醒,聂远躲避着,却没有办法阻止内心看透当年真相的渴望。
“远儿,去追寻你的命运吧!这条路只有你自己走下去,如果你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命运,你也无法改变天下人的命运。”
“师父是让我接受转魂的……”
“嗯,必要时,为师会在暗中相助。”
“谢师父!”得到颉跌博的肯定,也让聂远是否要继续下去的犹豫得到了答案。
“不必谢,为师让你接近寒鸦,也有为师的一个私心。”颉跌博继续道。
“师父是想让师哥……”柴荣问道。
“嗯,你们师叔之死,我一直耿耿于怀,远儿当设法为为师探出些蛛丝马迹来。”颉跌博道。
聂远心知颉跌博与封于烈师兄弟情深义重,他也为封于烈痛惜已久,早已想竭尽己力为师父解烦分忧,便连忙道:“徒儿明白。”
“其实不止是你们师叔之死,柴姑娘身上的苈火毒也多半和寒鸦相干。今日我暗地跟随远儿出城,柴姑娘想必对远儿有所爱恋……”
“师父……”聂远性格内敛,听到颉跌博说柴嫣对他有所爱恋,也不管是不是玩笑话,当即打断了师父。
柴荣在一旁听见,偷偷笑道:“我那傻妹妹啊,阿嫣真的没少在我面前碎碎念师哥的事情。”
颉跌博爽然一笑,继续道:“柴姑娘今日白天时也在跟随远儿,只是远儿一心跟着那铁镖杀手,加上柴姑娘会些武功,远儿竟没有察觉到柴姑娘。”
“师父可看出阿嫣这两招武功是哪门路数吗?我作为她兄长,竟然不知她会武功……”柴荣说道。
颉跌博一摆手道:“无甚稀奇,柴姑娘不过是使了两招武功里最为寻常的拳脚功夫,想来是在庄里练了两式防身罢了,荣儿你与柴姑娘相处时日不多,她年纪尚幼,已承担生离死别之痛,你还要多多体贴照顾她才是。”
“徒儿明白。”
“嗯。”颉跌博点点头道,“柴姑娘在战乱中走过一遭,还能保持如此活泼开朗的天性,也是难得。”
“远儿,你既然决定要深入虎穴探求真相,就该知道冒着怎么样的风险,你本可以视作无物,继续安稳地做你的鬼谷弟子,总有一日会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颉跌博继续道。
“徒儿明白。”
“你想清楚了吗?”
“徒儿想清楚了。”
“即使全天下人反对,也不后悔?”
“若是今晚徒儿不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而做了这个决定,那徒儿也许会后悔;但徒儿既然已经知道了所有,那不论选了什么样的路,都一定会走下去。”
“哈哈哈哈哈。”颉跌博听言大笑道,“你不后悔便罢了,若是发现路走不通,那便用你的青霜斩出一条路来,若斩不出,回来便是。”
颉跌博说完聂远,又转身对柴荣道:“荣儿,为师也有话要对你吩咐。”
“师父请讲。”
“你现在无官无职,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锦公子,不论如何更朝换代,你都自能独善其身。朝堂险恶,更甚于江湖,一旦你迈入朝堂,自此不但你自己身不由己,更有无数人的命运把握在你的手上。”
“徒儿明白。”
“这一路你将每日与背叛与阴谋共枕,与金戈铁马为友,再无两三知心好友对酒畅谈,也许有一天世人也会把你当成权臣,当作奸贼,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了什么,你明白吗?”
“徒儿明白。”
“你既已明白,还要走下去吗?”
“走下去。”
“哈哈哈哈哈,好!好!我颉跌博虽然一生失意,但有两个徒儿如此,复有何求?远儿生性寒冷,独来独往,可行侠于江湖,荣儿腹有机谋,胸怀千秋,可扬名于史书,今日为师要你们月下拔剑起誓,不负此约!你二人可敢吗?”
柴荣和聂远一同道:“徒儿愿意。”
聂远拔出青霜,柴荣抽出青冥,两把剑高高举起,交于一处。
两个誓平乱世的少年,在今夜冰冷的月光下,立下了生死不改的炽热誓言。
不负此剑!不负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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