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夏藕拼尽全力,抬腿蹬在墙上,连吃奶的劲头儿都尽数使了出来。
她算准了方向,几了轱辘就朝着稷澂滚了过去。
这身皮包骨,滚在大理石地面上,生疼生疼的……
这一路上原本还立着不少人,但瞧见就地十八滚的不明物体,立刻闪开,生怕被碰瓷讹诈……
此刻,稷澂原本深邃沉着的眸子,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
夏藕夹带着几分地上袭人的凉气,轱辘到他的身侧。
耶,路程计算精准,分毫不差!
夏藕挣扎着起身,抬手捋了捋一头枯草般的青丝。
头发打结,不大好捋,她干脆放弃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忘了,她被灌了哑药……
她一把拿过旁边书役的茶盏,沾着茶汤写下几个繁体字,道“我给你当娘子,可好?”
紧接着,她眸子滴溜溜一转,马上又把“可好?”划掉,改成了“吧!”
瞬间,从疑问的语气变成了肯定。
她本来想直接拉关系叫表哥的,但想着夏三姑热孝卷钱改嫁的事,还是放弃“表哥”的称谓。
万一拉不好关系,再拉了仇恨,那她就倒了血霉啦……
这时,稷澂已经从一而再错愕的情绪中走出。
一个才自己心口高的小姑娘,愣是说要嫁给自己,他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家境优渥、前程似锦的少年秀才了……
“在下身无长物,穷困潦倒,日日汤药不断,靠抄书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谈娶妻?”
“我养你,不用你养我!”
夏藕在他一开口就预料到他要婉拒,仔细斟酌了用词,直接在地上开写。
她写完一句,又补写……
“兄台,我很勤快,不仅识字,还会洗衣、做饭,种田,养鸡鸭,喂猪……”
眼下,她求的是将来的富贵,暂时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等到他成了权宦能带着她作威作福就行……
嫁谁,听自己的,但圆不圆房,病秧子不就更要听自己的了?
再熬到他入宫净身,她就安全了!
这个买卖,绝对划算!
“曾经富庶的稷家不复存在,家资什么都没了。
我住在山腰上的草庐,夏日漏雨,冬日漏风,连庇护之所都没有。
更何况我这破败的身子,还不知能熬到何时?
你跟着在下,还不如寻个身子骨健硕的农汉过日子实在……”
话落,稷澂不欲再多言半字,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眸子,似乎下定决心孑然一身。
稷澂的思绪,缓缓飘远。
近日,村中的善男信女,都各自忙着出嫁迎亲,还出现了好几起抢亲的现象,屡次乱成一锅粥。
他砍柴路过,在推搡中,被人故意挤到河里。
当再次睁眼,他发觉自己多了一世的记忆,离奇却真实。
又见里长和村民不顾他的意愿,硬安排自己让长吏给强行配婚。
那好,稍后他就送他们一份大礼!
这小姑娘还是在他大梦一场后,见到的首位没欺辱过自己的故人,不过他隐约记得这姑娘寿数不长,还与他有一段冥缘。
她在配亲后连那男方的门都没进去,就挨了一顿打,生生被打死了。
她的尸首男方不要,只能拉到夏家,夏家也不留,卷了草席丢到了山里。
后来就传夏家就闹鬼,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请来婆子能走阴,说夏藕因未到洞房花烛夜之喜就死了,心里有所不甘。
所以,她的鬼魂才会作怪,使夏家不得安宁,遂要替夏藕举行冥婚,以完成大婚之礼。
吴庸嫌晦气,肯定是不干的,夏三姑就以继母的身份拉他来结冥婚。
如此,他们也算有一段缘分……
不过,眼前的小姑娘,同他记忆中逆来顺受的六表妹,除了皮囊一样,性情完全不同。
这引得素来漠然的自己,愣是生出几分兴趣。
“兄台的身子骨不好,我正好可以照顾你。”夏藕又双叒叕写道。
一抬头,她见稷澂闭目养神。
不是吧,无视她?
罢了!
生死存亡之际,面子不重要,小命才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袖子,先是轻轻地摇了摇,见他无动作,又使劲的摇曳。
见他总算睁开眼了,她又赶紧刷刷地写了好几句。
“待日后你我成了亲,兄台说东,我绝不往西。
您疲惫,我捏腿。
您口渴,我斟水。
您腹饿,我喂饭。
您如厕,我递纸。
您入寝,我暖床……”
可无论她怎么夸自己,如何阐述娶妻的好处,稷澂都是一副不想娶妻的模样。
与此同时,高知县又配了好几对新人走,大堂里的姑娘只剩零星五六个。
眼看着高知县就要配到她身上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
夏藕见稷澂神色依旧无波,她眯了眯眸子,又使出杀手锏,写道“保证端茶递水,洗手作羹汤。
一举得男,三年抱俩,五年得六……”
稷澂微微挑眉。
这个小丫头知道她在说……不,写什么嘛?
夏藕急促的写完,又瞄了瞄公堂之上。
这高知县的办事效率,为何这么快?
足足甩了现代各大婚恋网站几条街,当知县可真是屈才,应该到庙里羽化成仙,去做月老,为善男信女牵红线!
再瞅了瞅那提督大人,仍旧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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