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在土灶上咕嘟咕嘟,临时替换的盖子有点大,水蒸气不断往锅外面滴。
办事回来的徐老爷子看着不像样,就去厨房隔间的库房里,找了个尺寸差不多的瓷盆的盖子,洗干净给换上,炉灶上终于不再噗呲噗呲发怪声了。
孟珍珍跟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们一起,给老爷子的生活智慧点赞。
作为一个严重洁癖,孟珍珍不爱和那些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孩子呆在一起,连带整个十八号都让人觉得有点怪难受的。
等徐老爷子回来了,她就把人叫到角落里,还没开口,老爷子就拿出一叠毛票来。
原来是买鸡和鸡蛋剩下的钱,这年头两只鸡加一斤蛋只要两块多钱。
“不是,爷爷,这钱放你这当备用金,用完了告诉我,我再添。我找你是为了那些小孩子……
实在太脏了,我看着浑身痒痒,头发根到现在还立着呢,要不劳烦你带他们去大澡堂子洗个澡?”
徐老爷子一听是这事,连声道好,“洗澡好,洗澡好,我就觉得他们身上有虱子!得买瓶六六粉好好闷闷。”
一提虱子,孟珍珍炸毛了,又塞了四十块钱给老爷子,扔下一句“给他们买新衣服,旧的全烧掉!”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口气跑到便民小吃店,惊魂未定的孟珍珍看见走过来要打招呼的任真,大声喝止,“别过来,我身上搞不好有虱子了。”
任真听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用一种类似香茅的草药烧了水,用短刷子把她浑身扫了一遍。
虽然弄得一身都湿漉漉的,消完毒的孟珍珍总算是心定下来,敢坐下了。
这时候小四回来店里,看见孟珍珍狼狈的样子,笑问客人你是谁?
”不跟你说笑,有正经事。”
孟珍珍把十八号住了流浪儿的事情和他说了,又提及还有一个断腿的小毛需要救助,想请小四陪着去趟医院。
小四没有二话,自行车钥匙一甩,“那就走吧。”
孟珍珍看得出顾小四很好奇,因为那十八号的院子,好多钱,说买就买了。
怕浪费他的时间去查,也不想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这个小福尔摩斯的窥视下,于是她就开诚布公说自己另有正当的财路,钱都是干净的,等能说的时候会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小四接受了她的说法,遂不再提这事了。
两人来到镇卫生所,果然在简陋的病房里找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瘦猴,好么,小毛居然是个女孩纸。
孟珍珍替她补缴了七块二的医药费和住院费,又押了五十手术费。
原来孩子是粉碎性骨折,需要重新定位牵引,简单来说就是打断接歪的地方,然后再牵引复位,听着都痛。
病腿拖不得,既然钱交上了,医生就准备第一时间手术了。
进治疗室之前,小毛眼巴巴望着面前这位帮了自己的陌生人,脸上是一副“宝宝好害怕,但宝宝不哭”的小倔强。
孟珍珍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摸摸她被护士剃光的小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好像一只猕猴桃,
“会打麻药的,疼就跟医生说,你的小伙伴给你炖好了鸡汤,等下他们就拿来,你弄好腿就能喝了。”
小毛抓住孟珍珍的衣襟,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松开手。护士安慰两句就把她推走了。
顾小四常年似笑非笑的脸上多了一种情绪,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所以你又捡了五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又字——这么一想自己确实要负担起这几个孩子之后的生活了呀——马鸭,头大——
隔壁传来孩子“啊”的一声,然后是低低的压抑的嗯哼。
孟珍珍觉得一阵牙酸,隔着治疗室的门大喊:“上麻药啊,大夫,咱们不省那个,你给打上!”
“晓得啦!已经打了的!”里头护士也大声叫。
孟珍珍扶额,还没养熟呢,这就心疼上了。
半小时后昏昏沉沉的小毛从治疗室被推了出来,病腿上了新的石膏,搁在一个铁架子上,脚上连着个牵引用的重物。
病房里洗干净的四只新出炉的“鸭蛋”已经等着了。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农村式样的布扣子衣服,都被剃成了光头,看来是徐老爷子的品味。
衣服都有点大,孩子们卷着袖子和裤腿,露出细骨伶仃的四肢和脖子,因为营养不良,身头比例有些失调,书上写的受尽磨难的小萝卜头不过如此。
四个孩子围在床前,商量着要不要吧小毛叫醒了喝汤。
明明他们自己的肚子都在咕咕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腔鸣,接成大联唱。
小四出去了一会儿,拿回来油纸包着的六个烘得烫烫的千层酥饼。给了四小只一个人一个,一个放着等小毛醒了吃,最后一个递给孟珍珍。
孟珍珍倒是挺意外的,不过她中午吃得实在太饱,这会儿根本不饿,
“你自己垫巴一下吧,我中午吃撑了……啊,天都快黑了,我得回去了。”
跟孩子们道了别,顾小四把孟珍珍送回了十八号拿东西,徐老爷子已经用六六粉把整个院子都消毒了。
这个举动让她感到极度舒适,爷爷长爷爷短,把个老爷子夸得恨不得化身清洁卫士,连夜把小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顾小四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暗暗打算好了,“姐,你还有钱不,借我一百。”
孟珍珍不疑有他,也不问用途,直接兑了十张大团结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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