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直至次日凌晨,我方在一片寒色月光中悠悠醒来。桓恪眉目间疲惫之色渐隐,舒缓之态微露,我却知正是因此疾凶恶,才使得他愈发无力感知苦楚,倒显出一副安然模样。
原攻克定山大捷时,赵厚幽痊愈后同董闰一道前来向桓恪与我致谢。把酒言欢时曾记赵厚幽谈起,他幼时很是学习了一段时日的医术,纵日后步上仕途,也未曾荒废。他自谦技艺不过尔尔,但董闰却赞不绝口,加之历经诸事之后,赵厚幽之心已然昭昭——桓恪此病蹊跷,须得交由自己人照料。眼下饶鲁城中医者我已不信,军中常人恐也断不出真实病因。能够放心托付倚仗的,唯有赵厚幽了。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燃一盏微小红烛,我凝神在灯下书信。一边蘸墨一边想着,昨日虽说寻理由使兵卒们离开,但以他们对桓恪感情,今日晨时必会再度前来询问。桓恪此事出的突然,纵我早觉不妥尚且如晴天霹雳,更莫论他们全不知情,只恐军心大乱。此时若去寻郭川商议也不是时辰,我将信封好,思索着启门。
“……铸丰?你们怎么在这?”
出乎意料,铸丰、怀延、广旗、得率,四人俱坐候在门边,本是昏昏欲睡模样,一听我声音登时清明。
“王妃,将军如何了?”
铸丰忙不迭起身,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沉默片刻默默让开。他四人紧接着冲入房内,却轻手轻脚走至床边,低声呼唤桓恪。
“眼下他睡得极沉,勿要打扰他。”
我轻声,四人面面相觑,许久不约而同浮上一丝惶然。
“你们莫要着急。这种时候,愈发需要我们沉静思索对策。”我宽慰开口,实则心中空落落似峰谷:“邢州赵大人精通医术。既有庄就庸之例在先,寻常医馆,我是不敢再信了。我已拟好一封信件,须得一人快马加鞭,交由赵大人,并保证万无一失,尽最快速度将赵大人接至饶鲁。何人可担此责?”
似受我平静语气感染,本也素质过人,广旗迅速冷静下来,抱拳俯首:“属下善马,愿领此命。”
“一路小心。”将信封递与广旗,我目送他阔步出了视线,回首看向也已调整好情绪的余下三人:“今晚,不止我们,上至郭川将军,下至普通兵卒,只恐无一人得以安眠。王爷逢此意外,众人皆是猝不及防。而王爷又是军中主心,解救饶鲁百姓出水深火热,正是最得拥护之时。是以,对外,我们需严守口风,不向军外透露半分王爷情势风声;对内,营中知晓真相的,除却郭川将军与此屋中人,不可再多一人。”
“稳固军心之理,我等尚明。”怀延严肃回话,我颔首:“本应请郭川将军一同前来商量对策,只是说实话,我眼下能够全然信任的,只有各位。得率,劳你一会儿便去郭川将军屋外守着,待他醒来便告诉他,我有事相商,请他来王爷房中一趟。”
“是。”不问缘由,得率施礼退下。我转望铸丰与怀延:“你二人现下快回房中休憩片刻。今日早时,来至王爷房间。”
偏头看向床榻之上桓恪祥和睡颜,我终在房中无人后长长叹息。“原来调兵遣将这样难啊。”伏在床边,我瞅着桓恪侧脸,轻轻笑:“不过既是你亲命的军师,必定不会差到哪里。”
方至寅半,紧掩的房门外已喧闹声渐起。施施然理了理裙摆,我缓步走至房门处,听铸丰高声道:“此时尚早,将军仍未起,你等在此闹哄哄的,如何叫将军安寝?”
“素日将军总是起的最早的,常是寅刻便醒,现下这时辰都练了许久功夫了!”吵闹声杂乱,倒是大同小异:“将军昨日便一整日未出现,王妃也哭了,定是出事了!”
“将军近来夙兴夜寐,劳累过度,因而身虚体弱,并无大碍。”拉开房门,我突然出现令众人皆愣了愣。徐徐发声,字字肯定,我稳稳道:“昨日是我太过大惊小怪,叫兄弟们误会了。将军需休养些许时日,郭将军,”顿了顿声,我转而看向立在一旁皱眉的郭川,不动声色,意有所指,“需率主部回京复命,不日启程。未免各位路上辛苦,这几日便不必前来探看将军了。”
双眉蹙的愈深,郭川眼中疑问重重,我只自然如故的与他对视,良久他方移了目光,不着痕迹,微微颔首。
心间骤然松了一口气,我打量着尚未回神的诸位兵卒,心知一日两日可寻借口阻拦其探视桓恪,但总归也非长久之计。最为稳妥的方法,唯有将大部队调离饶鲁,以免后顾之忧。
“无论将军情形如何,总应见一面,我们才能放心呐!”一人微微扬声,循声看去却是那日的哨兵,立时得一片附和。似乎得了启示,很快又有一人不甘落后般疑惑道:“且照理说,韦子护穷凶极恶,理应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怎地昨日却将其解决在军中?何况兄弟们知道,王妃绝不是轻易落泪之人。昨日却那般伤心,莫不是将军……”
“住嘴!”怀延喝止,愤愤道:“将军何事也无,你等倒成心咒将军么?!”
仍自悠然,我甚至宽和浅笑,耐心解释:“兄弟们确实多虑了。昨日确是我失态,却无关将军,只因那日收到的信件。至于韦子护……此人罪大恶极,赎罪抵命乃早晚之事。原应将其领至百姓面前谢罪天下,谁料他竟出言不逊,讥讽朝廷,屡教不改。因恐择日处决惊扰百姓,横生是非,故方于军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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