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米泽里夫人在公寓里的家时,他们扑了个空。家中没人,而对门的邻居狐疑地审视他们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衣服半天,才告诉她们米泽里一家趁着假期去看望乡下的父母,明天才回来。
“恭喜殿下。”
“恭喜什么,神父?”
“您明天又有借口来一次啦。”
玛丽深以为然:“明天我们换一条路线走。”
她的盘算不只这一点。第二天早晨,热内小姐准备为她打扮时,她却挥挥手:“不用化妆了。我们换上朴素的衣服,越旧越好。去把神父和卫队长叫来。今天我们把马车停到哈贝码头,然后走路过去。”
“殿下!”热内差点要晕过去。她咬咬牙,跑出门去,不找神父,而是直接找博伊队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神父一定会纵容王储妃,而卫队长多少还会劝一劝。
——然而这两人正在一块儿练剑。
他们一起回到王储妃的房间时,玛丽已经自己挽好了发髻。自从离开凡尔赛宫后,两位侍女不得不遵照她的要求只做简单的发髻,但她们还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将主人的头发打理地典雅、漂亮。但这肯定混不进贫民区。所以玛丽干脆自己做——就像她昨天在大街上看到的妇女们一样,简单随意的卷起来。
“麻烦你到壁炉弄些灰来,热内小姐。我得把自己弄脏一些。”
热内说什么也不肯动。
“我跟你打赌,让娜。”维耶尔总喜欢叫别人的名字,“假如你不帮她的忙,她就会干脆抛下你自己去了。”
热内求助地看着忠诚的卫队长;后者却一反常态地没说什么。他也认为,拜访那样的地方,打扮得不起眼一些,能免于被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
好侍女一跺脚,没了办法,只有照办。
“顺便拿一些油来。”维耶尔说,“穷苦人可没法像您这样经常清洁,他们脸上身上的脏污可不能只是干灰。”
这时博伊还没想到——既然玛丽煞费苦心地打扮成平民,又怎么会满足于只去一个米泽里家就结束呢?
“我们再多走走。”一出那栋半新不旧的公寓,玛丽就这么说。
热内忍不住惊叫:“上帝啊,难道刚才的经历您还没有受够吗?”
在和米泽里夫人交谈的短短二十分钟里,左右两侧薄薄的墙壁就传来了隔壁各种声音。
可以肯定的是,右侧一对夫妻有着非常和谐享受的床上生活,“运动”的声音叫得连他们养的母鸡都要发情了。左侧的家庭则有一个非常调皮捣蛋的孩子,成天跟在街上的小混混后边,嚷嚷着要学会偷窃这门“伟大的技艺”,母亲恨铁不成钢,每天都长时间地训斥孩子,只希望他在鞋匠师父那儿好好地当个学徒,将来能顺顺当当地养活自己而不是被扔进暗无天日的巴士底去;他家的狗显然同意母亲的观点,因为每次她大声尖叫都会伴随着一阵狂吠。
对于习惯了独门独户的热内来说,这简直是灾难。
米泽里夫人也坦诚地表示,当她随着丈夫从乡村搬到巴黎来的时候,头几天,她觉得巴黎人简直都是疯子。
“但现在也习惯了。”她有些不自在地说。在生活如此优渥的人面前,这句话像是遮羞的借口。
幸好王储妃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异样。
其实玛丽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小时候居住的大院里,也是这样“鸡犬相闻”;随着生活条件改善,这种感觉已是久违。话又说回来,假如让她在回到从前的嘈杂环境里生活几天,恐怕那种怀念感会荡然无穷吧——就像人长大了,成熟了,总有一些东西会被抛弃,就像总有一些细胞被新陈代谢掉一样。她可以温柔地回顾过去,但不能真地变回过去的样子——这只是一种倒退。
就像穿越回来使得她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一样。
临走时她又给了米泽里夫人一些钱——名义上是工作上的赏金。她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和昨天得新鲜好奇相比,今天的她,似乎从这片喧闹、纷乱的地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为此,她愿意再多走一走、看一看。
而后几天,除了圣安托万郊区之外,隔着塞纳河与之相望的另一个庞大区域,圣马塞尔郊区,也成了玛丽考察的目的地。她心里明白,即便将每一条街道都走过一遍,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她甚至希望能在郊区那些简陋的公寓里住上两天,当然这话她没提出来,否则热内说不定要拿一把刀以自杀阻止她了。
越往郊外走,路边见到的建筑就越发稀疏、简陋。
那种生气勃勃的劲头逐渐冷淡,街头时不时能看见衣衫褴褛的乞丐,或者靠坐在墙根,或慢吞吞地翻检路边的废弃物。
时不时可以见到树枝搭起的火堆;这里的居民没有厨房,就在路边做饭;内容物是杂粮稀粥、几颗豆子或一点黑面包。
他们惊动了一群聚集的秃鹫;等它们飞散,“大餐”露了出来。热内尖叫一声,捂住眼睛,转过脸去。玛丽也脸色发白,生生压下想呕的冲动。
是人的尸体。
半边脸已经被秃鹫啄得露出白骨,眼珠落在旁边。
博伊队长是职业军人,对死亡早已见惯不怪。他在四周望了望,弄了些野草枝叶简单覆盖了尸体。
“可能是饿死或者病死的。如果是冬天,死人会更多,”维耶尔小声说,“都是冻死的。”
和仅仅几公里外的宫殿广场、十多公里外的凡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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