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门口良久,韩宜年才开了口,嗓音有些沙,他面无表情的问:“你来做什么?”
容歌:“给老太爷请安,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来的不算迟吧?”
“不迟,来早了”,韩宜年还算君子,给容歌撑了大半的伞,自己被雨水溅湿了,薄衫一沾水,紧紧的贴在了背上,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对容歌道:“要不你别进去了,韩家见不得姓李的,东西也不要,带回去吧。”
“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理”,容歌满不在乎,她总觉得今日的韩宜年收敛了很多。
她顺势一步跨上台阶,站的比韩宜年高了些,这才道:“今日来,就是赔罪的,阿娘年少不更事,伤了老太爷的心,如今阿娘后悔莫及,希望得到老太爷的原谅,我替她赔罪,老太爷今日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就你?”韩宜年冷笑:“怕你受不住。”
容歌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到底有血脉亲情连着,老太爷还真能打我不成?”
韩宜年心道,不打死你才怪。
不过这话他没说,门口站了半天,他见容歌也是铁了心要进去,于是道:“老太爷你今日见不到了,倒是大夫人要见你,随阿顺进去。”
大夫人?
容歌看了紫芸一眼,紫芸也是懵的。
老太太逝世的早,老太爷的妾室可不敢自称夫人。
这府中的大夫人,就是韩宛乐大兄长的妻了,也就是李伽蓝的大舅母,不是说韩家嫡子都在外立了门户,寻常不回府的嘛?
容歌抬步跟上韩宜年,问:“今天府中有什么日子吗?”
韩宜年步子不快,摇头:“没有。”
“你方才说大夫人要见我?”容歌掠开耳边风雨声,好奇道:“大夫人怎么回来了?还是说各位爷今日都在家?”
韩宜年忽地步子一停,容歌多跨了一步,被雨打湿了睫毛,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就见韩宜年神色复杂的垂眸看着她,顿了一下才道:“老太爷病了,厅上人很多,你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
容歌一愣,她果真来的不是时候,老太爷居然病了,能让所有儿孙都回来,怕是病的还不轻。
“都进院了,我不请自来的话怕都传到厅了,这会掉头回去,下次哪还有脸来拜访”,容歌蹙眉说了句,步子却一点不减了,走的还更急了些,对韩宜年道:“正好今个大家都在,我一次见齐全了。”
韩宜年看了一眼,将手中的伞递给了阿顺,自己错步出去,说:“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是怪三爷我没在门口同你说明,让你为难了?”
容歌笑了一声:“哪敢。”
阿顺将多余的伞给了竹莺和紫芸,韩宜年便立在了雨中,他心情不太好,指了指厅堂的方向,沉道:“你是晚辈,还是个不讨喜的晚辈,厅上没人会让着你,别以为乖巧的赔个罪,说两句孩子气的软话,就有人把你当回事了,你到底姓李,不姓韩,这个家没人是好相与的,你偏要自讨苦吃,别怪我没告诉你。”
况且从韩宛乐离家那日,韩家老太爷便同这女儿彻底断了关系,二十年来不通讯息,时间是把无情的刀,人世间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磨。
老太爷至今不愿提起这不孝的女儿,到底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觉得羞耻,没有人知道。
就算是韩宛乐亲自来了,韩家人也不见得会搭理一眼,更何况李伽蓝。
容歌听明白了,她若是进了厅,怕是冷嘲热讽不会少,既然李伽蓝和韩家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疏远,那进去后,“大舅、二舅”这样的称呼也没必要了,她神色阴了阴,说:“老太爷病了,于情于理,我这个晚辈都该来请个安。”
“固执,也不知道随了谁的脾气”,韩宜年忽没滋没味的说了句,示意阿顺带着容歌去厅上,临末加了句:“待会若是脸皮薄,受不住随便寻个由头转身走了就行,以后也不必再来韩家了。”
“哦”,容歌心不在焉的应了,她可没打算放过韩家这块肥肉。
韩宜年转身就要往雨中走,李伽蓝同他随耳听到的太不一样了,前两次只是好奇,今日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蠢,不傻,不疯。
不知为何,他还挺喜欢这个晚辈的,关心则多心,又回头说了句:“我也是长辈,同厅上的爷们,夫人们一样,你尊着些,我不喜欢晚辈平语。”
“……”容歌蹙眉:“在茶棚笑我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能装呢?”
韩宜年:“……”
他纤薄的嘴唇抿紧了,脸色一凉转身大步踩着浅浅的水洼走了。
不是去厅上的方向,阿顺还给容歌撑伞站在原地,可那飘忽的眼神快要黏在韩宜年背上了。
顺着那担忧的目光看过去,容歌瞥见韩宜年在雨中的背影,左脚明显有些跛,一瘸一拐的,整个身子往左边斜,背也刻意弯了些,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更加狼狈了。
“你家三爷怎么回事?”容歌问阿顺:“受伤了?”
阿顺回过神,赶紧带着容歌往厅上走,低声说:“三爷伤的不轻,不能见水的,可我又不敢说,泡了雨万一病重怎么办?我得赶紧去请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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