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带着时言和竹莺进了里院,竹莺环视一圈,紧紧的蹙起了眉间,闷声:“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忍着住在这种地方?”
容歌面上满不在乎,玩笑道:“静谧如斯,风景宜人的,没什么不好的。”
她这话一说,竹莺脸更黑了,她无法想象挑剔的公主到底忍了多少苦,才能屈身在这方寸小院里,一不遮风二不挡雨,连个像样的厅堂都没有。
以前侍奉在公主殿,属竹莺稳重,她里外一把手,将公主殿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容歌的心性也更是了解,往往只需要容歌一个眼神,她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现如今……
竹莺偷偷看了容歌一眼,那张截然不同的面容下,到底缺了一抹子朝气,不似公主殿那般无忧无虑了。
心口阵阵泛酸,竹莺跟着容歌进了正屋,紫芸已经摆上了热茶,略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门口,看了容歌一眼,低说:“小姐,我们没有好的茶叶招待客人了。”
容歌微窘,低笑:“无妨,紫芸你去后院忙活,有事我再叫你。”
紫芸杵在原地,愣了愣,看看眼前不失贵气的公子,再看看竹莺,躇道:“小姐,他们是?”
紫芸的担忧容歌都明白,毕竟李伽蓝日日同她待在一起,身边突然多两个相熟的朋友,免不了让这丫头惊疑。
容歌笑说:“时言和竹莺,紫芸你日后可能会常见到,今日就算认识了。”
紫芸惯常的跟着点头,现在的小姐,无形中总给她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严,她都退到门口了,突然琢磨出不对劲了,步子猛顿,回头震惊的盯着风度翩翩的时言,结巴道:“小、小姐,时……言?”
她若是没记错,薨逝的容歌公主身边有个侍卫,好像就叫时言!
紫芸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容歌公主下葬后,坊间不堪入耳的闲话传的厉害,连李府的小厮都背地里说,让她听见了,至今记忆犹新。
时言侧眼轻瞥了紫芸一眼,紫芸呼吸紧促,转身就跑了。
容歌拉着两人坐下,掉漆的木凳露出了包浆,已经被岁月打磨的锃亮,她似已经习惯,朝门笑眯眯对时言道:“你吓到她了,紫芸胆子小。”
时言谨慎:“公主身边得时刻留着堪用之人,方才那婢女不行。”
“我知道”,容歌说:“我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紫芸,她胜在忠心,又是李伽蓝的人,留在身边也无妨。”
再说了,竹莺这不来了么。
容歌不敢多看竹莺的留疤的脸,从袖子里伸出手覆上竹莺伤痕未愈的手背,愧疚道:“对不起。”
竹莺来之前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关于借尸还魂,关于老天赏命,关于重生……她听时言嘱咐了一路,将心底所有的不安都藏在隐秘处,生怕让容歌瞧见了难受。
可这会听见容歌满是歉意的三个字,她再也忍不住,一个劲的摇头:“公主千万不要再说这三个字,奴婢听不得。”
“好”,容歌哽声:“那我就不说了,时言能将你从公主殿救出来,想必你们都吃了不少苦,那些因我死去的人,我都记得,这仇我永世也不会忘。”
竹莺拭泪:“都过去了,奴婢命大,能侥幸从锦衣卫的刀刃下活命,等到时言相救,已然再无畏惧了,公主殿被屠一事过于蹊跷,我们来日方长,这背后搞鬼的人,一个人都逃不掉。”
时言插话:“竹莺,暂且让公主养好身子。”
竹莺注意到容歌唇色偏白,坐在旁边单薄的身子轻飘飘的,毕竟是别人的身体,竹莺连忙道:“是奴婢着急了,这地方实在不宜休养,奴婢这就去办,这两日我们就搬走。”
免得两人过于担心,容歌顺着时言的意,慢说:“先在曲阳县置办一处宅子,我还有点事。”
时言抬眉:“什么事?”
“我撞见韩家人了”,容歌说:“李伽蓝的生母是韩家嫡女,我现在不确定韩家对李伽蓝在汴京和河州三年的旧事了解多少,不处理好终究是个麻烦。”
“商贾韩家?”时言是知道的,他沉问:“公主遇见的是韩家何人?”
容歌靠着竹莺的肩,一手扶着下巴无奈道:“韩家三爷,韩宜年。”
“韩宜年!”
“怎么?”容歌一下来了精神,挺直了身子问:“你知道此人?”
“听说过”,时言皱眉:“公主怕想不到,属下曾在京臣府上赴宴,在席面上听过此人,心思不简单,他可为难公主了?”
能被京官在席面上作为谈资,可想这韩宜年在外的名声远不止河州小,倒是她孤陋寡闻了,容歌想了想韩宜年对她前后的揶揄态度,摇了摇头。
“倒也算不上为难,可能李伽蓝真的不讨人喜欢吧。”
时言的,见不得她落寞,温声道:“区区一个韩宜年,公主不必忧心,只是现在既以李伽蓝的身份活着,就得多少顾忌着些,属下相信,假以时日此李伽蓝定非彼李伽蓝。”
容歌挑起眉眼,笑说:“那是自然,现在有了你,有了竹莺,我还有什么可畏缩的呢?”
……没有了。
她最亲信之人在她历经生死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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