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韬沉默着望了她很久。
“你这张脸——
谁都说你像裴后,我却看不出你有几分像她。”
他目色深深,每一个字都藏着遥远的忌恨:“你这张脸,活活,就是赵遣的再生。”
真是这样吗?
裴瑶卮没见过赵遣原本的面目,但哪怕是曾与那张脸朝夕相对了近二十年的正主,闻言也是不以为然。
“是吗。”赵遣上前一步,思索道:“大抵,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一元先生?”相韬眉头一皱,不明白他为何会站出来说上这样一句话。
再看一旁的楚王妃,目光在了两人身上转了一转之后,竟是默默退走了。
赵遣负手立在江边,回忆道:“当年郡公的人,就是在这里,将我逼进这湍流江的。”
相韬懵了一下,随即,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
“你……”
仿佛对他的惊愕浑然不觉,赵遣回头看向他,接着道:“以你的性情,当初敢走这一步来谋夺我的性命,可见我是将你气到了何等地步。
只是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你弟弟杀我、为你相氏杀我,还是,为你自己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才从嗓子眼儿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声:“……赵遣?”
赵遣摘下斗笠,颔首对他示礼,“积阳郡公,失礼了。”
“你……”
赵遣本以为,相韬知晓真相之后,对着自己,要么会是刻毒尽显,要么,会因自己这副样子而心生快意。
可目下相韬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他痴痴笑起,不知是在笑什么、笑谁。
赵遣问道:“郡公似有恍悟?”
相韬想,时至今日,自己确是应当明白了。
他想到那一年,在相蘅许婚、芳时中毒之事过后,忽地有一天,那个十数年来,总是对自己又敬又怕的女子,突然一改故态,同自己亲近了起来。
那段日子,曾被他当作此生最快活的一段时光,可如今想来……
“她是为了你。”
他看着赵遣,以一种再失败不过的语气道:“她与我亲近,是因为她发现你还活着,可你却已经不是你了……”
所以,她要知道原因、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在哪儿?”赵遣目光阴沉,一字字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相韬无力地笑了一下,告诉他:“她死了。”
这个答案,赵遣不是全无准备,但……
伤痛,总是不能被‘准备’消弭的。
到此时,相韬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空洞,“她在我身边假意奉承,趁我对她放松戒心,翻找出我与手下的往来书信,知道我这些年来,为着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在派人寻你。”
他重又看向赵遣。
“她什么都知道了。不仅如此,她还用自己的方式,为你报了仇。”
相韬现在还记得,相蘅出嫁当晚,自己到南苑,推开那道房门,见到她已然凉下来的尸身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这辈子失去过许多人、无力于很多事,但从没有哪一刻,比那一刻,更让我难受。”
他说:“她这辈子,就精明了那么一次,还是为着你的……”
“她是怎么死的?”
马车驶回尘都的路上,裴瑶卮忖度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
“斑斓蛙之毒。”
赵遣说:“她以斑斓蛙之毒自尽,报复了相韬,成全了自己……”
唯独……让如今知道真相的他,不知所措。
“我负她一生,未能护她安乐……我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能用……我该如何,给她赔罪?”
裴瑶卮看着他痛苦如此的模样,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执意将这真相剖将出来。
可这后悔却也只持续了片刻。
“您还有相蘅。”她道:“您给她一个家,护着她顺遂安康,沈夫人在天有灵,也会安心瞑目的。”
赵遣蓦然片刻,未曾说过,只拿过手边的斗笠,罩在了头上。
马车快到城门时,忽地停了下来。
“朝阳?”裴瑶卮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尉朝阳神情严肃,禀道:“王妃,京中有变。殿下派人传话,要属下护送您先去昭业寺落脚。”
一听这话,裴瑶卮脸色就变了。
“怎么个‘有变’?你给我说明白了。”
“具体如何,属下如今也不清楚。”他道:“不过属下猜测,大概与前日暗卫司统领黎白之死有关。”
“什么?!”裴瑶卮吓了一跳,“黎白死了?”
话音落地,未等尉朝阳说什么,她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日在玉泽宫,与萧逐对峙时,自己的确曾有意离间过他与黎白,可是萧逐难道就凭自己那一句话,便对这个追随他数年的头号心腹,起了杀心吗?
“黎白……真的死了?”
尉朝阳颔首道:“绝不会有错,据默言手下的人回话,黎白乃是被皇帝秘密处决的。”
裴瑶卮深一闭目,心头五味杂陈。
“走吧。”她道:“依殿下的意思,去昭业寺。”
尉朝阳抱拳领命,前去引路。
蕤山山脚。
萧运披甲而来,停在萧邃身边,“哥,长初兄传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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