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就这么在水里待上个几天,睡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半个人影,今日却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被人撞了个正着。
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孕育他的地方,但他生而为邪,化灵之后只能逃离这个神泽遍布的地方,四千年来,这是第一次再次踏入这片神地,依稀感觉有些压抑。
面前的深潭升腾起蒙蒙的雾气,雾里的一切都那么地虚无缥缈,迎面而来的暖意却让人格外舒心,他听到清泉虫鸣之外那清灵的歌声,他从未听过这般澄澈的声音,一如他从未见过世间还会有这般澄澈干净的眼神。
那双眼如此特别,是浩淼的晶蓝色,十分辽阔且清冷的颜色,偏偏在她那里生出丝丝温柔的暖意,似是烈阳下的寒冰,刺透心际的凉含着温和缱绻的暖,直击他的灵魂。
他紫金色的瞳眸柔和了下来,染上墨色,发间的紫色极速褪去,唯有那一身绛紫的锦袍依旧尊贵无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就这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清灵婉转的歌声,空了四千年的心,似乎隐隐生出一丝欢喜,他想他是喜欢听这歌声的,也是喜欢这双眼的。
潭里的人尚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便存了心想戏弄她一下,瞥见一旁七零八落的衣衫,他轻轻一挥,便都给扔得更远了去,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步子有些重,踩在茂盛的花草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歌声戛然而止,他便正好不经意地拨开繁花,好似有些意外地站在她面前,怔住了。
实际上真正怔住的人却是她,他看着她美丽的脸上一瞬间略过无数种颜色,最后由白变红,像是被这温泉煮了个半熟,瞪着一双眼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他觉得十分好笑,却知道这时候是不该笑的,便生生忍住了,也露出了一副同样惊诧的表情。
许是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境况,她迅速地钻到了水里,意图躲过去,而他却偏偏就站定在那处,纹丝不动,就看她想把自己憋到什么时候。
她最后还是露出了脑袋,差点把自己憋死,可是她出水之后却发现他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于是又想钻到水下去,但又觉得太过矫情了些,便想转移一下话题道:“月哥哥今日怎么不穿白衣了?”
他不可名状地僵住,连带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呆滞了一下,千回百转间,他到底还是没有说破,只道:“夜里穿白衣太显眼了。”
阿怜一想,觉得这个理由着实无法反驳,便想再问一下什么,却听得他说:“你难道想这样同我说话?”
她一愣,才堪堪恢复过来的脸色瞬间又红了,有些羞恼:“那你干嘛要一直站在这儿!”
他挑了挑眉,忍着笑转过身去,走开好几步,阿怜见状,猛扑上岸,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方才放这儿的衣服不见了,她急的不行,四处找了许久都没找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只暗恼当初不该把衣服乱扔,这会儿怎么都找不见,真是要命。
“好了吗?”他像是故意的一般,*地转过身来,阿怜紧张地又一头扎进了潭里,荡开层层涟漪,惊起四周的萤虫,微光点点,犹如落入尘世的千万颗繁星,明明灭灭,此起彼伏,他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怜从水下探出头来,见他那模样便知他在戏耍自己,当下又气又恼:“千月!你戏弄我!”
他的笑容一顿,又极快地恢复了那略显凉薄的神情,兜头给她罩上一件外袍,然后也不调戏她了,闪身掠到比较远的一棵树上,侧过头去看那清冷的明月,阿怜愣了一下,随即裹着湿哒哒的外袍上岸寻找自己的衣衫,所幸离得不是特别远,便赶紧抱了衣服,躲在树后穿戴整齐。
而他却一直那样静静地坐在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硕大的明月,他想,他可能晚了一步。
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了千月,而他,生而为邪,是被这世间遗弃的、嫌恶的邪灵,纵使他们一脉相承。
他想,若是他告诉她,他叫千溟,是世间至邪,她会不会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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