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尽皆无言。辛铁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大声,那么凄凉。
夭桃悄悄步出,她手中端了一壶酒。若华得声音隔着帘栊,就仿佛是一声叹息:“石哥哥,你能想到我们是这样见面的么?”
辛铁石紧紧攥着拳头,他无法回答。
眼泪禁不住自他的眼眶中流出。
这么多年,江湖漂泊,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着若华。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也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劳苦。
他不知道,到后来,究竟他是为了寻找若华而历艰苦,还是寻找若华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走过了这么多艰苦。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过找到若华时的情景,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与若华见面。
再见面他们中间已隔了一道鸿沟。
造物怎如此弄人?
辛铁石混沌地思考着,他的脑袋转得很慢很慢,仿佛之间,他听到若华在诉说着,诉说九华老人如何将她从魔教长老的魔掌下救出,又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又如何被九华老人深广的情怀感动。她说得很仔细,仿佛是要说服辛铁石,又仿佛只是想说服自己。
辛铁石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接过夭桃的酒,自若华开始说话始,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喝酒。
只有酒可解千愁,唯有醉可忘千忧。
若华一句一句说着,他就一杯一杯地饮。
饮到烂醉如泥。
若华仿佛感受到他的狂态,叹息一声,住口不说。
她不说了,辛铁石就想走,走到天涯海角去。他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酒壶呛啷一声撞在地上,打了个粉碎。辛铁石狂笑着站起,勉强想向前走,哪知身子一软,轰然撞在了洞房门上。
那扇门竟被他撞得扑地而倒。
辛铁石笑声无法收住,他很想爬起来,但酒劲上涌,眼前一片舞动的光影,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反倒是这一阵撕扯,将洞房门上的红纱全都扯了下来。
此时,一阵喧闹的声音传了过来。烛火渐渐亮了过来,却是宾客们强着九华老人要来闹洞房了。九华老人晚年得此佳偶,也是心怀大畅,不忍坚拒,领着他们向洞房走来。
百余宾客,九华师徒,便看到辛铁石正狼狈万分地躺在洞房门前,撕扯着门上的喜纱。他们立即住步,一时尽皆鸦雀无声。
九华老人虽然极爱这位二徒弟,此时也不由得面沉似水,微怒道:“你在此做什么!”
辛铁石却毫不在意,打了个滚,面朝上,笑嘻嘻地看着九华老人,酒气喷人:“在闹洞房啊。你们不是来闹洞房的么?”
九华老人重重哼了一声,沙月雪急忙走上一步,扶起辛铁石,低声道:“二师兄,你醒醒!”
辛铁石使劲将他推开,大声道:“不要管我,我要跟若华说话!”
说着,向洞房里爬去。
众宾客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都是一凛。
难道辛铁石早就认识新娘子么?瞧他大醉淋漓,行止乖张,只怕这之间……
有些人偷目望望九华老人,又望望辛铁石,面色已是极为怪异。
突然,从内房传来一声女子惊惶的尖叫声。
辛铁石烦乱张狂的心绪一颤,那似乎,是若华的叫声!
风声飒然,九华老人如闪电般飘进了内房!
这叫声中,竟充满了不祥之意!
众豪杰不由都脸上变色,谢钺眉头皱了皱,笑道:“新郎官竟这么着急,我们还没开始闹洞房,他就闯进去了。那我们就等着新郎官将新娘子抱出来吧。”
众豪杰知道他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零零星星响起了几声应和之声。
九华老人果然将新娘子抱了出来。
但他双眉已张起,满面怒色与悲痛!
血染红纱,将他一身喜袍更染得透骨湿。
轻纱盖头仍覆在新娘子的头上,隐隐露出颤悠悠的凤钗步摇,轻轻打在新娘子精妆细抹的粉面上,但这粉面已没有半点生机,已变得苍白如纸。
一柄宝剑垂直插在她的胸口,鲜血仍在汩汩冒出,漫过她满身的红绸,点滴坠落。
血落之声仿佛是一阵惊叹,那么寂静,却又宛如雷霆,将所有宾客震得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喜事竟会变成丧事,而这转换竟然如此激烈,毫无朕兆!
辛铁石混沌的脑袋骤然清醒,却倏然又陷入了混沌。
他不断地混沌、清醒,清醒、混沌,因为他再也无法弄明白,这究竟是真实,还是一场噩梦?
明明方才他还在跟若华低语问答,他还喝着若华送上来的酒,怎会突然之间,若华便已死去呢?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想冲上去,他想揭开若华的盖头,大声地告诉大家,这只是个恶作剧,但他的腿却是那么软,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宛如一道雷霆,重重地劈在自己身上。
他猛然感觉到九华老人的目光。
那是两道闪电。
辛铁石却无法再去想这两道闪电的意义,他茫然地睁着双目,只觉刹那间九华山上一片空空旷旷的,没有人,没有声音,天地广阔,只有他一个人独立夜风中。
若华死了!
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那个他苦苦寻找了几年的若华死了么?
那个与他青梅竹马,喜欢恶作剧逗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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