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看到妇人手上的灯笼,心里猜出了七八分,不过为保险起见,他还是柔声问道:“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娘子?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妇人见谢惟彬彬有礼,不禁肃然,她提高灯笼,施一大礼道:“我叫春娘,这么晚了本不应该来拜访,但今日在商市上看到这盏灯笼,实在按捺不住,故冒昧前来。摊主告诉我说是一个丫头嘱咐他写的,若是要找就来这邸舍,她眼下可在?”
妇人目光灼灼,眼中满是希冀。她盼的不是初七,是丈夫的下落。
谢惟未曾想初七竟然用这种方法替干尸寻亲,还真把人找来了,真不知道应该夸她聪明,还是该骂她多事。
“你要找的人不在此处。”谢惟笑道,“若春娘信得过我,可先将事情告知,我会替你转答。”
“啊……不在呀……”春娘的眼瞬间黯淡无光,手中的灯笼也垂了下去,“其实也不算要紧事,我就是想问她为何要挂这么个灯笼?是不是有我夫君的下落,我夫君外出两年,杳无音讯,我们一家人都在等。”
谢惟听后微微颔首,道:“这还真是件要紧事,可惜她何时回来我也不太清楚,春娘若方便,不如告知我你住哪儿,待她回来后让她去你府上。”
“嗳,好好好!”春娘笑逐颜开,连连点头,“我就住在王子府边上第三间房,我也是汉人,只因战乱,不得已留在此地。”
她低头,略有惭愧。
谢惟目光微顿,真是意外之喜。
他温文尔雅笑着道:“她叫初七,等她回来后,我一定将此事告知,夜黑,春娘还是先回去吧。”
春娘听后点起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提着灯笼一瘸一拐走了。听她的淡吐应该是读过书的,气质也与寻常人家不同,但这些远远比不过那句“我就住在王子府边上第三间房。”
能住王子府边上的不是在王子府里当差,就是与王子府的人有关联,没想初七误打误撞,遇上一个“贵人”。
谢惟心里已有了打算,他关上门,回头时就见屋里只剩下李商,何安不知去了哪儿。
李商指指窗户,说:“刚才门响的时候,那女贼一条腿已经跨出去了。”
谢惟:“……”
李商又问:“为何你不告诉她那具干尸的下落?”
“还不是时候,再者这个人情是初七的。”
提到初七,李商隐约有些担心,不知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慕容舜会不会有意刁难,或许她连饭都吃不饱,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李商越想越心焦,他不得不按捺住去看她的心思,辗转反侧。
这边睡不踏实,初七那边倒是睡得香又甜。
翌日清早,还在睡梦中的初七被一阵喧闹的鼓乐声吵醒了,她以为王子府有什么大喜事,连忙起身去凑个热闹,一看,原来是慕容舜与他的姬妾们在院中寻欢作乐,院中石板地上铺着葡萄纹织锦毯,毯上撒满火红花瓣,他最宠的妃子赤脚踩在花瓣上翩翩起舞,腰上的金铃随她的动作珊珊作响。
王子果然与寻常人不一样,大清早就开始不干正事了。
初七终究不习惯与之相处,她不禁想念起谢惟和李商,虽说与他们相处日子不长,但她已经把他们视作可以依靠的人。
初七决定偷溜出去,谁想还没出院就被两昆仑奴拦住了。
“王子殿下请您回院中。”
慕容舜和她来真的了。初七只好调头回去,挑一块顺眼的石头坐下,两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看美人跳舞献媚。
忽然,慕容舜抬起手,鼓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在打哈欠的初七,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宠妃,瞬间就沉下了脸。
慕容舜又击下三掌,眨眼之间奴婢仆侍姬妾全都退下,紧而有序,悄无声息,偌大的院中只剩下他和初七。
初七眨了眨眼,略显木讷,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慢地走到慕容舜跟前,客套地揖礼道:“拜见王子殿下。”
慕容舜眯起眼,似笑非笑,“本王让你想的事,你想明白了吗?”
初七眉眼一弯,“当然,我不想说假话,当初郎君说过‘看我可怜’才收留我。听完你所言,昨晚我又仔细想了想,一来我无父无母;二来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可怜’外还真没有让人惦记的地方。”
“荒谬!”
慕容舜勃然大怒,“咣”的一下,踢翻了果盘酒壶,鲜红的琼浆如血般泼了一地,几颗葡萄弹跳两下滚进了阴沟里。
“光是‘可怜’就能让人软了心肠吗?错了!全都错了!当年我被押入长安,也没听人说是‘可怜’我,你再去想,谢惟为何要收留你!”
慕容舜咬牙切齿,蓝黑色的眼眸满是暴戾与恨意。
谢惟说过要提防“嬉皮笑脸”的慕容舜,初七却更加惧怕眼前这位暴躁的慕容舜,像是随时随地要杀人的模样,但她还是壮起胆子问:“王子殿下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呢?莫非是‘利用’二字?”
话音刚落,慕容舜目光微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再抬头时,他眼中的那抹幽蓝不见了,暴戾也随之收敛,他又变成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答对了,只有能利用的人才会放在身边,这还是你们皇帝教我的。”慕容舜心情蓦然大好,一屁股坐在锦垫之上,从地上捡起银酒杯,喝光半杯残酒。
“你早食一定没吃。”慕容舜又捡起一块奶糕递给初七,初七不推辞,拿过之后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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