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清晨,古封城。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人们的衣服开始加厚,秋的气息愈发浓重。
此时阳光正好,不骄不躁,伴着秋风,惹得人满心陶醉。
一天之计在于晨。市井的热闹是唤醒城市的第一步,纷杂的切磨声,叫卖的吆喝声,密集如流的人群,来也轻柔,去也匆匆,大概便是这人间的烟火气了。
某处宅子。
高墙大院,隔开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内有浅池绿树,假山奇石,其间有翠竹葱笼,奇花闪烁。所过之处偶有青松翠柏,菊兰飘香,更添了几分清雅。
多有抄手游廊,名手雕镂。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其中亭台楼阁,水榭华池,皆是画栋飞甍。可谓之富贵人家。
一处飞楼之上,白石为栏,琉璃当瓦,轻纱为帘。
这位置也是极好的赏景之处,只需对栏而坐,高高远眺,院子里的大半风景都能收入眼帘。
只不过遗憾的是,周围的帘幕都被重重的拉了起来,将那美景和阳光都毫不留情的阻隔了。
而此时那个单独坐在地上,倚靠在栏杆上又渐渐滑倒在地的人儿,华冠既倒,乱发满容。他满脸憔悴且颓废,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悲伤之意,给人破碎既视感。
他眼角无泪,脸面僵直,手里抓着酒坛子,只是不停的往嘴里灌入那能让人忘记世间一切伤痛的琼浆玉液。
周遭并无他人,黑暗的角落里,只有外面时而拌起的风声伴着他一口口将酒液灌入愁肠,再将哀伤一遍遍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渐渐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花公子,我家公子就在上面,从昨天响午回来,他就一直待在上面喝酒,不许我们靠近。午食和晚食都还没用呢。”管家的声音显得异常激动的说着,话落,就又一个小厮小声接着说道,
“昨天我们上去送饭,被公子砸了下来。我们想着久久小姐刚刚去了,公子难受是难免的,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很快就会好。”
“可今天早上我们给公子送饭、洗漱,又被砸了下来,公子从来没有这么暴躁过。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找您了,您一定要劝劝他啊,他再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啊。”
说着说着,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哭出声来,只不过都是压抑着的哭,不敢大声吵到上面的人儿。
花泽厉脚步匆匆,两步并一步走,越过一众丫鬟仆从,独自走上楼去。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哒,”很快就上了楼。
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几个狠狠抛砸过来的酒坛子,还有吕迟凶狠的怒气声带来:
“不是说了吗,不准上来,都给我滚下去。”
花泽厉轻轻避过抛来的酒坛子,不理会后面的滚动破碎声,继续走向吕迟。
“啊景!你”
看着眼前颓废不似往日翩翩公子fēng_liú倜傥的男子,花泽厉一时语塞,沉默着,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蹲下来,伸手想拿掉吕迟手中的酒坛子。
谁知醉意深沉的人却机敏的很,立马紧紧将酒坛抱在怀里,不让花泽厉抢走。
他坐了起来,宝贝似的先捧起酒坛子转了个身,仰头狂喝了几口,花泽厉见状皱起眉,伸手又想去拿掉酒坛子。
吕迟连忙又把酒坛子抱在怀里,转过身来对着花泽厉。然后就见他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指着花泽厉的鼻子笑嘻嘻的嘲笑道:“想从我手中抢酒,花容儿,你还嫰着呢。哈哈、”
花泽厉叹了口气,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计较他的称呼,想站起身,去把周围的帘子拉开,给他透透光,这里太昏暗、压抑了。
哪知却被那醉酒朦胧的人儿一把扑过来抱住,还不等他反应什么,那人带着哭腔和醉意的声音就从怀里闷闷传来:“她死了,呜呜,花容儿,久久死了,死了,我的久久死了……”
怀里的人不断重复着话语,从大声嚎哭到语无伦次再到小声呜呜咽咽。
泪水不断汹涌,很快将花泽厉身前的一片衣裳沾湿。
‘用情,深至于斯么。’
花泽厉咬着唇,两只手抬在吕迟的后背举着,有些呆呆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啊景,在他的印象里,啊景一向是光风霁月,温文儒雅,待人如同春风拂面的谦谦君子。
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如今,这副心伤颓丧,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从未见过的啊景。
花泽厉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想将手落在吕迟的背拍一拍,哪怕是只能给一点安慰也好。
却是这时吕迟一把将他推开,仰着头,大声笑起来,
“啊哈哈,那我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既然都留不住,既然都是一场笑话,我又何必……”
他猛的向后倒去,花泽厉想去扶竟也来不及。身体砸在后边的酒坛子上,疼痛也不理会,就这样后背搭着酒坛子,一脸木然的仰躺在地上,看着顶上雕刻精美的横梁和天花板,再不发一言。
再过了一会儿,在花泽厉的注视下,他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花泽厉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伸手将他身下的酒坛子抽掉,又将人抱到一旁的榻上。
吕迟在酒劲之下睡得很沉,安安静静的。他一头乱发,眼下余泪,嘴角也还残留着点点水渍,给人一种凌乱破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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