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解梦人收了卦摊,掂量了几下手中散碎银两,朝着城东走来。不知为何,今日竟有些心绪不宁,但是为自己算上一卦,却始终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倾颓的废墟中盖起了几间小茅屋。
孩子们依旧在开心的玩耍着,陆老一如既往的在灶前忙碌着。此刻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凡间老者,仿佛前几日那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孩子们兴冲冲地的朝着解梦人奔来,他们知晓,梦爷爷每次来,都会给自己带好吃的。
解梦人将布袋中的麦芽糖给孩子们分了,便来老陆老面前。
“你,不该再来了。”陆老低着头捣了捣灶膛内的柴火叹息道。
解梦人将手中银两放在灶台上,问道:“柳破云是你所杀么?”
陆老,拍了拍手,掀起锅盖,顿时一股热气扑了上来,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种表情。
“既然你都知晓了,又何必来问我。”
解梦人摇了摇头说道:“你都放弃千年了,又何必再执着一回。”
陆老仰起头,看着天,怅然道:“是啊,千年了,我不是放弃了么?为何我又重新拾起仇恨?”
那一刻,心中的突然悸动究竟为何?
也许,自他的后代手执莽荒剑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这仇恨便又再一次燃烧起来了。还是,这两千年的叛徒罪名自己真的背负累了,也该是时候卸下了?
为了无量宗的千秋基业,你也无法放弃这段仇恨么?”
陆老忽然停下手中动作,缓缓的看向解梦人。
这一刻,他眼中的愤怒竟然让解梦人心底泛起一丝惧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种可怕的眼神。
“当年,我也是如你这般作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先回去吧。”
解梦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缓缓迈步离开。
“你自己小心些,柳长风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背后,传来陆老的声音。
解梦人淡淡地苦笑道:“我是无量宗之人。”
“我也是。”
解梦人脚步一顿。再回首,却是见陆老端出一大钵窝头,向着身旁的孩子们招呼着。
此事,他已经不可能从中周旋了。
解梦人正脚踏葫芦御空飞行,尚未进入无量后山,突然一道白影挡在身前。看清来人后,冷哼道:“什邡你这是何意?”
什邡冷喝一声:“来人,将这残害同门的解梦人拿下。”
解梦人指着什邡斥道:“你!血口喷人。”
此时什邡身边几位太上长老竟然同时出现,显然是有备而来。竟让解梦人一时错愕:“你们,也信他所说?”
什邡冷笑道:“既然动手抓你,自然是有十足的证据。”
解梦人没有理会什邡,言语竟有些酸涩,又问了一遍:“你们,也信他所说?”
其余三名太上长老,眼神闪躲,不敢正视解梦人。
“哈哈哈,好,好,好得很。”
陌路英雄沧冷一笑,竟是这般让人心酸。曾经一心守护的宗门,此刻自己竟成罪首。这便是陆老眼中无量宗么?
这天地间,最可笑的人,竟然是自己。
解梦人浑身灵气涌动,分神后期的实力完全释放,一股浩然之气直冲云霄,竟将半空浮云尽数冲散。
“解梦人,束手就擒吧。你,逃不了了。”
什邡一声怒喝,三位太上长老也无奈召出本命法宝,一时间天光也被这法宝的无上光华掩去。
“无论将来有一天无量宗对你做了什么,切不可让叛徒这两个字再次落在天机峰的肩上。”这是师尊临终前留给自己最后的话语。
那时,他的眼神,竟是这般无奈,这般哀伤。仿佛预知了今日的结局。
“师尊,弟子遵从您的教诲,绝不会做出叛宗之事。”
似是时空的错乱,将那年少气盛的誓言,再一次响彻耳边。便是身死,也要守护这一句当初的承诺。
解梦人眼神黯淡,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竟双手一垂,不打算反抗。
也许,这便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此时的无量宗,已经将他的心,彻底伤透。
生,或者死,也失了意义。
什邡见状,急忙将手中捆仙索抛出。
金色的捆仙索,形成一道强力枷锁,任你修行再是高深,一旦被锁中,也变成凡人一个。
只是,这捆仙索,束缚住的宗门的罪人,还是那颗贪婪的心?
直到见到解梦人被捆仙索捆住,什邡才松一口气。对身边三名正欲言又止的太上长老说道:“飘云师弟的死,就算不是他所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你等放心,三日后师尊会亲自审问。”
三人惊道:“师叔他老人家尚在人间?”
“师尊他老人家从未离开够无量宗半步。”
三人顿时一愕,也明白,此时什邡将柳长风搬出来,便是要将他们的疑惑彻底镇住。三人有些无奈的看了解梦人一眼,化作流光各自回山。
什邡一手牵着捆仙索,将解梦人拉扯到身边,冷笑道:“解梦人,你很意外对吧。”
解梦人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已经对无量宗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了言语。
“当年你加在我身上的屈辱,这几日我会加倍还你。哈哈哈哈。”
黑夜,似乎比以往来的早了一些,山雾迷障,遮掩了视线,竟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究竟是通向何处。
冷风飒飒,似是吹进了心扉。
这个世界,忽然这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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