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铅华刷尽,只剩下院中沉甸甸的翠意。徐婉青立在庭下,极目望天。空气湿润,风过耳畔,本是难得的雨后凉爽,她却没有半点享受的样子。心上像是在结冰,流动的血液里有冰碴子,扎得她微微的疼,微微的麻,行尸走肉一般,简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禧宗哭起来,她也没有向往常那样飞快的跑进去哄着。直到奶娘将他抱出来,嘴里吟吟哦哦的拍他睡觉。
“少奶奶,您都在这站了几个时辰了,回去歇歇吧。”西月也陪站得腿脚酸痛,忙接过禧宗抱到她跟前,“少奶奶,你身子刚好没几天,还是不要在外面受。”
禧宗已经半岁多了,长得粉圆可爱,咿咿呀呀的伸出手要她来抱。她眼尾一红,泪落了下来。
“少奶奶,您怎么了?”西月把禧宗交给奶娘抱着,拿帕子给她擦泪。
徐婉青摇摇头,又望向禧宗,他咯咯的笑,黄口稚子,无忧无虑。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还能维持多久。
徐疏宁自门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把扶住徐婉青的手臂,“姐,我姐夫他在外面有人了!”
徐婉青一惊,暗想他怎么知道这事了?还未制止,徐疏宁又义愤填膺的吼,“她就住在南苑的鹿车居,好家伙,听说肚子都搞大了,月底就要生了!”
徐婉青双腿一软,西月忙扶住她。她眼前有些发黑,双唇哆嗦着,只喉咙里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粗音节。
快要生了?原来早在青州时他们就已经陈仓暗渡了?也许还更早!看来是他走哪都带着她了,怪不得在清远镇的这几月他连一封家书都未曾问候。
徐疏宁愤怒不平,咬牙黑脸道:“姐,你等着!我非要给你出了这口气不可!”说着扬手一喝院子里驻守的士兵,“跟我走!”
她自崩溃边缘硬抽出一丝理智来,跄奔半步,绊倒在台阶上。西月惊叫一声,忙上前扶她,恶言煽风道:“少奶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少爷去教训教训那个狐狸精才好呢!”她涨脸通红,迸出粗嘎一声,舌尖喉咙都是麻的,毫无知觉,根本说不出一个正常的字眼。她是个哑巴啊,既然无法讨丈夫欢心,终遭厌弃,终其一生没了圆满,她还能仁慈宽容到哪里去,一切就顺其自然吧,捅破了也好,省得藏着掖着,瞒得她好苦。
在去给小麻诊病的路上,平嫣再一次遇见了聂彩蝶。慕子成曾单独向她解释过,在清远镇聂彩蝶之所以一去不回,是因为护送重伤的他去了江北找徐伟贞谈判联军事宜,之后又被上级命令绊住了手脚。不管她是不是蝶火组织的人,她都和慕家间谍脱不了干系,平嫣虽不怎么厌恶她,可该防还是要防。
聂彩蝶男士装扮,穿着格子衫格子裤黑皮鞋,下车笑道:“嫣小姐,一晃好几个月不见了。我们也曾共患难同生死的,现在看到你母子平安,可算放了心。”
平嫣含着一丝淡淡疏笑,“身体不便,不能久站,聂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不如去寒舍坐坐,喝杯茶,慢慢说。”
聂彩蝶走上前,“喝茶就不必了,我有个更好的去处。”
她说话皮里阳秋的,平嫣搞不懂她在打什么哑谜,遂问,“哪里?”
聂彩蝶语气柔和,分外无害,“离这不远有一处寺庙,据说屹立传钵几百年了,求签卜卦,批命拜佛灵验的很。我听子成说你此胎凶险,正好去拜一拜。”
檀儿拽了拽平嫣的手臂,锐察其中。在确定她的确没有理由加害自己后,平嫣倒想知道她究竟打什么算盘,遂应允道:“也好。”
徐疏宁是向来无法无天,嚣张跋扈惯了的,在此留驻的便衣卫兵虽有心抵抗,可碍于他的身份,并不能真的见枪见血。可徐疏宁则是真刀真枪的干,大剌剌一进门就开枪打死了两个人,一路过去,呼来喝去,砸的砸,打的打,遍地哀嚎死伤。
等到一切都差不多了,也不见女主人出头,倒是有个丫头忠肝义胆的拿把水果刀上前,恶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这里胡闹,你等着吧,我们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徐疏宁哈哈笑着,将地上一块碎瓷踢来踢去,“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颇有些自负骄纵的扬起眉头,“我是你少爷的小舅子。”
采儿大惊,合不拢嘴,“你......怎么可能?”
徐疏宁更有些得意,“我可和被金屋藏娇这里的那个女人没什么关系,我姐姐是江北徐大帅的女儿,徐婉青。”
采儿大喊道:“不可能,那我们小姐......”
徐疏宁截断她的话,“你说!那个女人在哪!我倒是想看看长什么模样,把我姐夫都勾搭走了,还想生下孩子,享受富贵,我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吧!”
李庸正在汇报军务,正说到最后一件,“据我们的人传来线报,易逢君突然死了。”
沈大少在一堆冗杂文件中抬头,“真是怪了,我刚想查查他和这次富春居的革命党有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死了?”又问,“怎么死的?”
李庸答道:“在寻宝藏路上被山顶滚落的巨石砸中,我们跟去一同寻宝的人也没有幸免,造成一死三伤。”
“被砸中?那得面目全非吧?”沈大少似笑不笑的问。
李庸道:“是,已成了一滩肉泥,就地掩埋了。”
“这倒是有意思了,一个个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个白衡捞不着尸体,富春居孽党小麻也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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