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与彦国的那场战事,虽然最后以议和成功为结局,威慑了邻国,却也令大宁自身耗损严重。
年初之时,俞云宸改元,将年号由兴武改为建和。这一举措不仅意味着新一年的伊始,也昭示了他政治主张的转变——大宁是时候放下兵戈,修生养息了。
只可惜俞云宸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如今的朝局却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建和元年四月,护国大将军裴钧战亡于臧山一事被御史台再一次翻出,御史大夫邱良工弹劾当时宁军的监军和康与其合谋者尚书令季正元,言其为一己私利,权越节度,阻挠裴钧调兵,致使宁军中军倾覆于臧山,裴钧阵亡,并呈上季正元书与和康的信件为证。
这些书信,自然是俞云双依靠卓印清提供的线索一步一步挖出来,而后差人透露给御史台的。
和□□性奸滑,在与季正元狼狈为奸的同时,对他也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生怕东窗事发之时,季正元为了自保,将他踢出去当替罪羊。在臧山战役这件事上,和康同样留了个心眼,将两人往来的书信藏于自己在宫外的私宅中,以备不时之需。
和康做梦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事事留一手的性子,酿成了他今日的苦果。
书信这种东西,白纸黑字配上鲜红官印,是最不容抵赖的证物。俞云宸初始还能保持平静,待一封一封将书信阅毕之后,带着少年圆润的面颊已然紧紧绷起,看起来震怒异常。
他的怒气,倒不全然因为裴钧的死。对于俞云宸来说,裴钧虽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却也只是一柄剑,裴钧没了,总会有下一柄利剑顶替他的位置,没准还会比这个与俞云双私交甚笃的裴钧更加好用。
让俞云宸更加气愤的,是自己的帝威竟然被人藐视到了如此地步。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近侍,竟然是他人安插在身边的眼线,不仅罔顾了他的信任,还直接导致大宁臧山一役的失利,坏了他进军彦国的大计。
俞云宸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个和康,他是留不得了,而季正元虽然参与此事,但毕竟在身份上还是自己的亲舅舅,多少还是要给他与季家留些脸面的。更何况季派如今鼎盛不比往昔,朝堂已不是季正元的一言堂,季正元似乎也明白了在如今这种局面下,如果没有俞云宸的支持,季派如窦派一般没落是迟早的事情,是以也收敛了不少,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顺从俞云宸的意思来的。
是以俞云宸的心中再恼火,也没有打算真的将季正元怎么样。杀鸡儆猴,有了和康被严惩的震慑在先,季正元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谁成想俞云宸言语中刚透露出来重责和康轻办季正元的意思,中书令窦仁便跳了出来,状告季正元专权擅势、结党营私、戕害忠良、扰乱宫闱。
窦仁所提的罪责证据翔实,论及一些季窦二派分家前的陈年旧案时,甚至不惜以己身亲证季正元的罪责,大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
季正元跪在窦仁的身侧,头低垂着,视线却十分阴毒,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窦豺狼,你作甚!我手上你的阴私事也不少,你是想同归于尽么?!”
窦仁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向着上首御座重重一叩首,口吻激动道:“民间将季大人比作老虎,自大宁开朝以来,有此江湖匪号的除却季大人,便只有当年起兵造反的睢阳王。太`祖皇帝便是因为对睢阳王太过纵容,任其不断壮大,最终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的季虎,便如同下一个睢阳王一般,季虎不诛,大宁危矣,还请陛下莫要养虎为患,早做决断!”
季正元与和康贪功,架空裴钧兵权导致其兵败于臧山的做法已经令在场的武将心寒,更何况还有后面窦仁声泪俱下的陈诉,竟是将殿内众人的情绪都感染了起来。一时间奉天殿内群臣激愤,皆下跪请圣上除奸佞,诛季虎。
朝堂上的声调前所未有的统一,就连附庸于季正元的官员,眼见邱良工与窦仁所提案件证据确凿,季正元翻身无望,也都噤声的噤声,倒戈的倒戈,竟然无一人敢在此时站出来为季正元说话。
面对跪了一片的朝臣,俞云宸的手缓缓搓着御座鎏金的扶手,视线在朝中众臣的后脑勺上划过,最终落在了立在右排最首处俞云双的身上。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宫装,静静立在一片或为暗红、或为藏蓝色的朝服中,格外引人瞩目。
年幼之时,但凡他受了委屈,俞云双都会站出来将他护在身后,但是如今,她立在他的对面,身后不知立的是谁,但终归不会再是他。
心中突然有些不甘,俞云宸向前倾了倾身体,鬼使神差唤了她一声“皇姊”,问道:“皇姊自方才起便一直缄默不语,是否持了不同的意见?”
俞云双抬起头来,眉目间的风华耀目:“陛下误会了,季尚书令所犯的罪行,无论哪条都不可恕,无双未开口讲话,一来是因为他们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二来也是相信以陛下圣明,心中想必早就有了正确的决断,无需无双赘述。”
此言一出,殿内众臣再一次俯首,齐声道:“请陛下振肃朝纲,除奸佞,诛季虎!”
俞云宸终于意识到了究竟哪里不对,这朝堂之上,并没有人在询问他的意思,他们是在将一个人的意愿强加给他,逼他做出决策。
而那个人,便是俞云双。
俞云宸的瞳孔蓦地一缩,摩挲着龙椅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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