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夜色被火光撕开道道裂痕,宛如一张燃烧的巨网,铺天盖地向池水中的船床罩来!然而,船下的水波也在无声无息地涌起,突然间,一波从池底环涌而出,在相思立身处的小船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
船床稳稳沉在谷底,而四周的水浪一波接一波,不停地旋转,瞬间已形成了一道一人高的环屏,在空中乱坠如雨的火把的照耀下,波墙透出一道道水纹,宛如水晶。
就在那些火把就要飞近木船的一刹那,这道环屏陡然升高,向中汇集,在顶端合拢为一张巨大的帐篷,将船上诸人包裹于其中。而那些火把刚刚一沾上去,就被一种无形之力弹开,飞卷着向远处纷纷抛落。
那些喜舍人看得目瞪口呆,正要后退,水屏猛然反卷,伴着水浪咆哮之声,向四面巨力拍来。喜舍人虽然水性绝佳,却也抵挡不住这宛如天地变易之威,被水浪卷起,又重重向远处抛去。
屋内水浪声、惨叫声、重物落地声响成一片。
过了一会儿,各种声息都重归寂静,唯有水波澹荡不休。
门口微微投入一线月光。
相思向光亮处看去,脸上一片诧异:“先生?”
来人并没有回答她,身形飘然渡水而过,来到小晏面前,淡淡笑道:“馨明殿下指点她这十二路春水剑法,真可谓深得其妙,在下忝为华音阁主,教导多年,却从未见她如此进益过。”
赫然正是卓王孙。
小晏神色冷淡,道:“卓先生一举手间,伤及十数人性命,虽然这些人也非善类,但如此杀戮未免过分了。”
卓王孙瞥了水面一眼,道:“非为杀戮,只是解脱。”
门口火光闪动,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数百名喜舍人已将房屋团团围住。那些人望着屋内已被鲜血涸红的池水,神情悲哀、愤怒,瘦小的手爪紧握胸前,仿佛随时要和仇人拼命。然而他们又似乎惧怕眼前这个人的武力,眼光在几个人身上四处逡巡,却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
相思突然发现,这些新到的喜舍村民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全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壮年,更为奇怪的是,他们每人口中都含着一根鲜红的丝线,一头拖在地上,宛如一道刺目血迹,不知有多长,向东北方向蜿蜒而出,一眼看不到头。
这些喜舍人的眼神在火光下竟然显得异常苍老,和刚才那群满面皱纹的老人毫无区别。
早在相思第一次看见他们,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起初还以为是那群人披发文身,又过于矮小,所以看上去颇为怪异。刚才突然见到那些鹤发鸡皮的老人,才明白怪异的原因。
——原来是他们的容貌和眼神极不相类!
相思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刚才那些苍老得宛如腐败了的人才是他们的真正面目?难道这群村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不断返老还童,保持着不知多少年前曾经拥有的青春?那些衔在口中的红色丝线,或许就是他们生命的来源?
她正在思索,不知何时,杨逸之已从喜舍人的包围中跃出,轻轻落到船床上,将怀中的步小鸾交到卓王孙手中。
步小鸾仍在酣睡,卓王孙接过她的时候,她只微微睁了下眼,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杨逸之回过头,和那些喜舍人交谈了几句。喜舍人表情先是无比愤怒,后来又渐渐转为悲哀,继而绝望;声音也由诅咒怒喝,转为哀哀诉苦,最后竟然一齐痛哭起来。
杨逸之沉默了片刻,转身对卓王孙道:“他们自知不是卓先生的对手,已决定不再复仇,让我们离开。”
卓王孙冷冷一笑,还未答话,相思突道:“我们不能这么走了。”
千利紫石冷冷道:“相思姑娘还要留下来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么?”
相思秀眉一皱,道:“不,我们要留下来帮助他们。”
千利紫石道:“帮助?”
相思点了点头,眼光从每一个村民怨愤却胆怯的脸孔上掠过,他们的痛苦与绝望化为针石,刺痛了她的心,让她不能置之不理。
她轻轻叹息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受苦么?”
千利紫石冷哼一声:“人生在世,何处不苦?”
相思摇摇头道:“不,他们所受的苦与我们不同……”
她随手一指,正要说出那些人眼神的苍老,手势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因为她手指向的方向,有一个喜舍人突然仰面倒下!
邪人的身体在半空中保持着僵直的姿态,双手突然死死插向自己的头顶,用力抓挠,似乎要把头发一根根拔出来,喉咙深处更爆发出一阵阵凄厉无比的惨叫,宛如一只正被群兽撕扯的小兽,声声凄厉,揪人心弦,也不知承受着何种绝大的痛苦。
更为可怕的是,他自额头以上,头发和血肉似乎被空气中某种无形之物慢慢变软,扭曲,渐渐融解成为黏液淌下,只过了片刻,那人灰垩色的大脑已隐约可见。
突然见到这副惨状,休说相思,连千利紫石都忍不住脸色惨变。只有那些喜舍人,脸上的惊恐却渐渐平静。似乎他们为这种早已预见的灾难折磨了太久,当它真正来临时,反而不再害怕。
喜舍人默默抬起正在惨叫的同伴,一手护住口中的丝线,快速地向湖边奔去,连看都没有看几人一眼。似乎这几人身上所负的血仇,比起眼前这桩灾难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相思回头对众人道:“我们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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