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被雪压得折断,有这些破碎声相伴,戒律房内的声声低泣都显得动人了许多。
雪愈发大了,恍若是天神想以此盖住昨日的血污,把整个京安城都清洗一遍似的。
媱嫦穿着件素锦大袄,披着斗篷,怀里还捧着个紫金手炉。
迈入大殿,一阵暖意登时便席卷而来。
她解开斗篷,瞧了眼桌案后的程聿,语气仍旧冷冰冰的:“怎得了?”
“听宋秋说,你昨儿从太医手里拿得的手帕,与元芜的香囊绣工甚是相似,你如何看?”
程聿手握一卷书函,倚着软枕询问。
媱嫦把斗篷挂到一旁,这才去到他跟前儿坐下:“要么这太医是长公主的人,要么就是长公主有意把丝帕放到他那儿让你瞧见,不敢用这太医罢了。”
程聿放下书卷,看着她的方向说道:“苏院判是圣人钦点,便是真有什么,我也必须得用他。”
“唔,”媱嫦点了点头,“不过倒有些蹊跷——你那眼睛,隔着那么远自然是看不清楚手帕上的绣花的,她是想让谁看到?我?”
程聿微微蹙眉。
片刻后他问:“你昨日去求见圣人时,可还遇到了旁人?”
“平康王伴驾。”
程聿微蹙着眉头,沉吟良久后对她道:“此事暂且搁下,另有些事情要你去办。”
“好。”
媱嫦轻揉着眼睛,仍旧有些困倦似的。
程聿看着她这模样,反倒是先笑了:“这时辰了还困着?”
“司丞大人,”媱嫦瞪着他,“我自月余前便一直奔波赶路,昨日又劳累了一整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的。”
程聿默然。
片刻后他才道:“那你去歇着吧。”
“罢了,已经起了,回来再睡便是。”媱嫦一手撑着下巴,朝他伸出了手,“是代你去给圣人递折子,还是去哪里要东西?”
程聿摇了摇头:“你去探望一下岳府卿。”
“什么?”媱嫦拧起了眉头,“你让我去探望他,是怕他病得不够重?”
“今日朝上,圣人已将申孟革职查办,府卿与他交好,自当告知他才是。”程聿微微一笑,“此事,你去做最合适。”
“我只当你是想要他病得再重一些,却不想你是想要他的命。”
媱嫦低笑出声,随后她便站了起来:“雪天昏暗,司丞多点几盏灯吧。”
“无妨,日头底下也看不清楚,阴天又何妨?”程聿把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她,“喏,这个你拿去,无事时多加翻看。”
媱嫦接过书册一瞧,《大昭礼制》。
她不禁皱眉:“难不成还真要我背给你听?”
程聿笑着应答:“皇命不可违。”
媱嫦心里有千般不肯万般不愿,但有圣人压着,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规规矩矩的把这册子安生收好。
“对了。”
快到殿门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程聿:“日后别再擂战鼓,今日我险些没收住刀,把你当敌军给宰了。”
最后几个字,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聿低笑出声,也不说她犯上,只问:“你睡不醒却有要事,不这般叫你,还能如何?”
“我宁愿你泼我一盆冷水。”媱嫦轻皱着眉头,眼中带着不满。
程聿微微颔首:“好,下次用水泼你,我记下了。”
媱嫦唇边的话尽数僵在了口齿间。
她拧着眉头盯了程聿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哼一声,再不理会程聿,转身走了。
这人,坏起来真的要命!
京安城的雪,飘飘摇摇,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而落。
媱嫦走在雪中,在殿中时脸上挂着的些许烦躁也渐渐散去了。
京安城的冬,比元州的可要暖和多了。
岳明府上距绣止府不远,她步行过去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
朱门上四枚金灿灿的门钉,彰显着主家的显赫地位。此刻映着白雪,却平添了几分萧瑟。
门前的小厮见有人来,立即便迎了上来。
先问了句安康,随后便问:“姑娘瞧着眼生,可是来寻我家小姐的?”
媱嫦摸向腰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绣止府的腰牌。
她在边关向来不需要带这些劳什子,晨起时迷糊,更记不得了。
她只能对小厮说道:“绣止府媱嫦,奉程司丞之命,有要事回禀府卿大人。”
小厮脸上的笑僵硬了些许。
大人自昨晚被送回来后倒是醒了两次,而他醒着的时候里,皆是在骂媱嫦无礼。
他这守门小厮都听到了风声,也记下了这个名字。
现下这个被大人骂了许久的人来了,他思量片刻,对媱嫦道:“大人稍待片刻,小的这便去请我家大人出来。”
他说罢便径直转身入府,也不请媱嫦进门。
为难苛责的意思颇为明显。
媱嫦倒是不恼,就像没瞧出小厮刻意为难似的,她连追上去都没有,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处。
小厮进了门后便不紧不慢的挪动着步子,大有要晾上媱嫦半个时辰的打算。
这般风雪,瞧着那姑娘身量纤细,想来回去便要病了的吧?
他这般想着,脸上不禁浮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岳明此时倒是醒着,不过精神委实不佳。
他靠着软枕闭目养神,房内的火盆里皆放了艾草,淡淡的熏着,味道也不难闻。
小厮足足磨蹭了一炷香的时候才到了正房,他在门外朗声道:“大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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