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聿的试探,媱嫦并未太过在意。
他处在那个位子上,他怀疑任何人都是正常的。
他的试探甚至让她更宽心了些。
站在殿门旁,媱嫦转回头看向程聿,与他道:“替我查一下元芜的注色可好?”
程聿还在写字,闻言头也不抬的应下:“好。”
媱嫦这才离开,径直又去了戒律房。
戒律房内终年也见不得阳光,阴冷潮湿,在冬日里比室外还要冷上三分。
因着有元芜在这儿,戒律房内守备更多了些。
媱嫦未到关押元芜的牢门前便问:“可有旁人来过?”
“回大人,并无。”
“他可又说了什么?”
“也没有,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吃不喝。”
媱嫦微微挑眉,径直去到了元芜的牢门口。她路过都图的牢房时,又听到了他的嘶吼鬼叫。
许是被都图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元芜猛地打了个寒战,满面惊恐的看向了牢门。
媱嫦示意值守开牢门,待到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开启,她便迈步走了进去。
元芜脸色惨白,瞧见媱嫦便不住的往后挪。
他摇晃着头,像是看到厉鬼修罗一般,平日里捧惯了书卷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颤颤巍巍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媱嫦在他面前蹲下,平视着他问:“怕什么?”
“我、我我我……”元芜惊恐的摇着头,“我不想死……”
“没有人要杀你。”媱嫦一手托腮,先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这人的反应太过奇怪。
他这般惧怕,到底是为何?
世人皆惧绣止府,但怕成这样,委实太过。
元芜呆呆的看了媱嫦片刻,又转头看向了一旁搁着的冷馒头和清水。
媱嫦也看了过去,旋即明白了元芜这是为何而怕。
她的嘴角微扬,转回头道:“那是戒律房的餐食,不是你的断头饭——按着大昭律,那一餐有三十文,无人会克扣的。”
元芜看着她,眸光渐渐平静下来。
他长舒了口气,擦着额角的冷汗,虚脱似的靠在了墙上:“以往从未进过牢房,只听说死前会有餐食……可吓死我了……”
他瘫软在那儿,声音干涩沙哑,看着媱嫦,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带着些许恭维的笑。
他问:“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还不能,”媱嫦收起脸上笑意,问,“你家半年前为何举家搬迁?”
“这个……”元芜皱起了眉头,低垂着头躲闪起媱嫦的视线来。
“说。”
“唉!”
元芜先是长叹口气,然后拧着眉头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是舍妹年幼无知,被一个戏子花言巧语骗去,万幸他们尚未出城便被拦下。”
“不过此事闹得甚大,街坊邻里尽知,原先的住所自是住不下去,便也只得搬离那处。”
元芜面颊泛红,这事儿着实不好听,他说起时也是满面无奈懊悔。
“怪我,家父离世后未能教好妹妹,还引得母亲伤心家宅不宁……不过,大人,此事总归是没触犯了大昭律的吧?”
元芜微皱着眉头看向媱嫦,眼中多了些许疑惑。
媱嫦没回答,而是继续自己的问话:“你家那处宅子,卖出去了?”
她不答,元芜也不敢追问,只是苦笑着摇头:“哪里卖得出去?旁人都说这宅子已经被那戏子摸透了,无人敢买。”
“赁出去了?”
“没有,”元芜继续摇着头苦叹,“那宅子一直荒废着,左右也不会再去,家母把钥匙都丢到渠里了。”
“你们搬走后,便再没回去过?”媱嫦紧盯着他的脸,不肯错过他变化的表情。
元芜有些茫然,他拧着眉头看着媱嫦:“自然,莫说是那处宅子,便是景曜坊我都不敢踏足——大人,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你家旧宅里设了暖房栽种曼陀罗花,这是京安城内严禁栽种的,你当真不知是谁?”
媱嫦一字一顿的说道。
元芜的嘴巴渐渐张大。
良久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再一次翻身跪下,连声喊冤:“大人明察!卑职当真不知为何!许是旁人见这宅子无人居住才起了歹心啊!”
“卑职自打搬离后便再没有回去过,家母亦是如此!大人明察,此事绝非卑职所为!”
元芜的声音沙哑却尖利,回荡在戒律房内,噪杂难听。
媱嫦缓缓站起身,她垂眸看着冷汗涔涔还在辩解的元芜,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
元芜所言合情合理,与她从郑家小丫头和牙行管事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如出一辙。
只是她仍旧不信。
元家并不富裕,他不过是弘文馆那清水衙门的校书郎,仅凭元芜一人供养,家中怕是捉襟见肘。
这样的人家,怎可能把一处宅邸置之不理?
媱嫦站在门外,回头又瞥了眼元芜。
他伏在地上,瑟缩成一团,比起她来之前更要害怕些。
媱嫦沉默片刻,侧头对值守道:“盯着他,莫要松懈。”
“喏。”
她微皱着眉头离开戒律房,回到大殿门前时,恰巧遇到个捧着卷宗的文吏。
他垂眸行礼,而后便跟在媱嫦身后进了大殿。
程聿没看媱嫦,而是对那个文吏道:“把东西给她。”
媱嫦接过卷宗,翻开一瞧,正是元芜的。
她一行行看过去,一时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
一旁的文吏低声提醒:“大人往后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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