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第一次见程聿失态。
他拔身而起,衣摆掀翻了茶盏,月白色的衣角沾了一片茶渍。他却像瞧不见似的,拧着眉头匆匆而出。
媱嫦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看他步履飞快,她实在有些担心他会迎头撞到门柱上。
“郑子石工夫不弱,城中又处处是武侯,不该有人伤得到他才是。”媱嫦侧头望着程聿道。
程聿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他这身子骨,显然是禁不住在寒冬里疾行的。
“吹针。”
他说着,侧头看了媱嫦一眼。
媱嫦不禁蹙眉:“你是说,第四条猫尾,是给郑子石准备的?”
程聿没答话,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他们才出垂花门,郑子石便被抬进来了。
宋秋紧跟在侧,却是一副平静模样。
“怎么回事?”程聿迎上去,皱着眉头看向双眸紧闭的郑子石。
他这急切的样子也把宋秋吓得不轻。
她忙不迭的去到程聿身前替他拢好大氅,这才道:“公子莫急,郑校尉是中药昏厥,不是毒。”
她说着,把紧攥着的手帕摊开,里边是一枚与之前媱嫦发间的吹针一模一样的吹针。
“回来时途径太医署,我问了当值的药学博士,这针上淬的是曼陀罗花汁。”宋秋微仰着头看着程聿,“我着人查了太医署的取药记册,太医署多载没,都是元州官家药局制了麻沸散再送入京中的。”
“太医给郑校尉看过了,中药不多,睡上两个时辰便能醒了。”
媱嫦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待到宋秋说完,她这才看向程聿,似是在问:你不是说京安城中不会有曼陀罗花么?
程聿面色阴沉,他朝宋秋伸出手,宋秋立即把那枚吹针重新包好放到程聿手中。
“送他去退室休息,分一队人守于榻旁,决不许他出事。”程聿说完,松了口气似的转身往回走去。
媱嫦则去到宋秋身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宋秋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看着媱嫦说道:“大人走后我便与郑校尉去了牲市,他是在牲市角落寻得猫尸的,与猪骨羊皮混在一起,满地血污,什么线索都没有。”
“回来的时候,路过明池时郑校尉突然便从马上跌落,若不是武侯接住他,恐怕他也……”
若是郑子石这般昏厥着跌入明池,恐怕九死一生。
宋秋眉心紧锁,看着媱嫦的眼中带着抹惊惧:“我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有歹人敢对绣止府的官吏动手。”
媱嫦抬手搭在她的肩头,轻捏了下她的肩膀:“传我的命令,自这一刻起,骁骑卫撤回,死守绣止府,外人不得入。你与司丞呆在府内,非死不得外出。”
“大人?”宋秋错愕的看着媱嫦。
她呆滞了片刻,提醒:“公子是您的上峰,按理说……您真不能限制他的行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媱嫦道,“我现在在殿外。”
宋秋呼吸一滞:“……”
这个“外”,着实近了点儿啊!
她但凡说话声音大些,公子就直接听到了!
“若想他安然无恙,便别让他出去。”媱嫦盯着宋秋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宋秋看着她的眼睛,莫名觉得自己看到了丝血腥气。
她的心不禁也提了起来,看着媱嫦,她缓缓点头:“喏。”
话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竟然也如此沙哑。
媱嫦再次捏了捏她的肩膀,正要离去,却想起什么似的又嘱咐一句:“还有弘文馆的那个酸儒,派人看好了,他若死在绣止府,麻烦会很多。”
“好,我记下了。”
媱嫦转身往外,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宋秋在她身后喊着:“大人!你自己小心!”
媱嫦脚步一顿,忽而想起在元州时,每每她外出,阿姊也总是这般送她出来,在她身后嘱咐着“阿媱,自己小心”。
她不禁笑了。
抬起右手轻挥两下,便再不犹豫,迈出了绣止府大门。
骁骑卫动作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把绣止府围起来,另有一半精锐入府在各处驻守,决计不会出一丝差错。
媱嫦看他们布防得当,这才转身离去。
还有一个时辰,她却还没找到直接的罪证和真凶,甚至连凶手模样、行凶手段都仅仅是她的臆测。
而歹人对郑子石动手,到底是为何?
是想利用这事把程聿留在绣止府内,还是郑子石本就是他的目标?
媱嫦想不透,却也没时间细想了。
那曼陀罗花汁虽重要,却根本无从查起,京安城内百万人,如何查?
她现下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她只盼着能从那里找到些新的线索。
轻甩马鞭,她加快了速度。
宋秋端着汤药进入大殿,桌上的狼藉已被收拾妥当,她放下药,轻声对程聿道:“公子,该喝药了,不能再耽搁了。”
程聿端起药碗,执笔拿茶般清雅。
他垂眸盯着深褐色的汤药,问:“她一个人都没带?”
宋秋轻轻点头:“大人自己离去的,不过多带了一篓箭。”
程聿微蹙着眉,饮干了药汤,这才说道:“她一个在外,终有诸多不便,恐怕也会有些危险。”
宋秋接过药碗,又递上一杯清茶给他漱口,这才安慰道:“主事大人功夫了得,郑校尉在她手下都没半分抵抗之力的。”
“哦?”程聿挑眉,“他们交过手了?”
“嗯,”宋秋点着头,“主事大人身轻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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