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止府的戒律房甚是清冷,只零星关押着三五个犯人。
倒不是这一年绣止府无甚作为,只是被关到这儿来的,用不了太久便会被移到乱葬岗去。
此刻,一牢房里被铁链吊在半空的彪形大汉正死死地盯着媱嫦,满眼惊惧。
媱嫦与他尚隔着门栏,碗口粗的铁柱却不能让犯人有丁点儿的安心,似乎下一个弹指她便会从巴掌宽的空隙中钻进牢房到他面前来,取了他的性命。
媱嫦就站在那儿看着他,有些懒怠模样:“唔,你被关到这儿来了啊。”
眼前的人她倒是认得,半年前仰西齐整三十万大军东征,便是眼前这位叫都图的将军挂帅。
她与都图战了一日,拼死把他生擒。
那一战她受伤不轻,足足休养了二十日,她能下床时,都图已经被阿姊送往京安城了。
而仰西痛失元帅,那三十万散兵在阿姊面前比蝼蚁还不如。
整场战役,媱嫦也就只打了头一日罢了。她还喝汤药时,便听到了阿姊与她念仰西的降书。
“啊——啊——”
男人嘶吼着,脸上的脏污掩盖不住他的恐惧。
“嗯?”媱嫦轻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瞧见了他大张的嘴里没了舌头。
“初次审问他时,他便自己咬断了舌头,拼死也不肯说实情。”
程聿的声音在媱嫦身后响起。
他缓步而来,哪怕是在如此腌臜的地方,他仍是那副素雅淡然模样。
程聿在媱嫦身边停下步子,凝望着她:“哪怕用尽酷刑他也不曾如此惧怕过,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媱嫦嗤笑,肩膀微微颤动:“我能做什么?自战场上把他生擒,余下的都是阿姊问的,不过他当真骁勇,仰西第一猛将名不虚传。”
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左肩:“与他打的那一仗,我险些丧命。”
此处曾被都图的长矛贯穿,筋骨尽断。若不是救治及时,她现在也不能站在这儿了。
程聿听着都图的嘶吼,不管怎么听,他都不觉得他这是不甘战败,反倒只有恐惧。
媱嫦九死一生,都图深陷敌国囹圄。
这一仗,的确是大昭胜了。
程聿道:“明日太医署会来给我问诊,你早些起,让他给你瞧瞧。”
媱嫦低笑:“先过了今日再谈明朝吧。”
她转过身去,笑看程聿:“司丞一起去吧?我不擅与文人交谈。”
“好。”
程聿与她一道走向关押元芜的牢房,身后的嘶吼仍在,却无人有心理他。
元芜尚有官身,是以狱卒也并未把他如何,只是关起来罢了。
此刻他正失神的缩在牢房一角,听到脚步声,他狠狠打了个寒战,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程聿轻咳了一声。
元芜颤栗着抬起僵直的脖子,瞧见程聿,他仿若被灼了双目,迅速挪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你乃申侍中门下,昭顺二年明经二甲出身,尔以此般德行入弘文馆,申侍中费心不浅。”
程聿垂着眸子,声音清淡,闲谈一般。
他总是如此不急不躁,媱嫦看得有些心焦。
若换做她,先揍一顿再问,若仍旧嘴硬,那便再揍一顿。
一个文吏罢了,能挨得住几下?
媱嫦偏着头,靠到了湿冷的墙壁上。
她才刚刚靠稳,程聿便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让她又站直了。
“当心阴湿侵体,你旧伤颇多,仔细些。”程聿竟还断了自己的言说,给了她一句解释。
媱嫦惊疑的看着他,甚是不解。
程聿把手里的茱萸云纹紫金手炉递向她,待她接过后才继续对元芜道:“今日自弘文馆内查出猫毛,你有何想说?”
元芜又打了个寒战,他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恶名远播的绣止府司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下、下官不知道……”
“不知,便是失察。”程聿拢了拢大氅,终于抬头看向了元芜,“禁猫令下颁三载有余,弘文馆罔顾圣意,是申侍中狼子野心,抑或是尔等意图犯上?”
媱嫦捧着热乎乎的手炉,轻轻咂舌。
这人倒是真记仇!
长公主府把这么一桩为难的诡案推给绣止府,又因弘文馆责难于他们,他便以此问责长公主恩师。
哪怕申孟官居正三品,门僚学生不可计数,背后又有长公主撑腰,也没见他有半分惧意。
媱嫦的目光落在程聿脸上,她甚是好奇,这人背后到底有何人相助?他在朝堂上又处在哪一边?
程聿并未理会媱嫦的探究目光,再问:“那些猫被送往何处?”
元芜面如金纸,他只恨自己为何今日跑去馆内拾掇那些书册!
程聿的话,他却不敢不答。
“程大人,下官、下官当真不知!这一车书册自望州运来,其间押送非是弘文馆的官吏,自车驾入城,从丰远门而来所过六坊,若是恶人有心,怕是多少猫都可被趁乱拿走啊!”
元芜跪直了身子,膝行至程聿面前,隔着栏杆提泪横流。
“下官今日才带人登记造册,那些书箱皆是首次开启,根本不知其内有何恶物……”
“嘴硬。”
程聿转回身,看向媱嫦。
媱嫦正用指甲抠着手炉上的茱萸云纹,觉出他在看自己,她立时便抬起头来,眸中带着抹迷蒙:“我来?”
“若你来,他也活不到肯说实话的时候了。”程聿被她逗笑了,“先放着,会有人自投罗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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