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连山接过烟,在鼻子前嗅了嗅,眉宇舒展,有些怀念。
“正宗关东叶子烟,在南方要抽到这个可不容易。你有心了。”
嚓——
火柴在柴盒侧面划过,黑色的火柴头经过摩擦的高温,冒出小小的火苗。
刘琛的食指和中指拈着火柴棍,微不可查地弯曲,其余三根手指收紧,像弓背的熟虾。
双手撑平,将火柴倒数着,像丁连山递去。
长袖青衫下,肌肉紧绷,收缩着,蓄势待发。
这是刘琛出招了。
暗杀时惯用的伎俩,若是正面把烟凑过去,只要双指一弹,就能直接戳瞎一只眼睛。
丁连山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清澈,他感受到了杀气。
这是带着杀意的试探。
当下右手扣住桌面,暗抵住桌子。侧过头,眼睛和刘琛保持对视,左手夹着烟,凑上去。
不能看夹火柴的那只手,因为脑袋快不过手。
当眼睛看到手指动的时候,再偏过脑袋已经迟了。
要盯着眼睛。
再厉害刺客,动手前一定会看目标,特别是面对高手,瞬息之间,差之毫厘就是生死两重天。
抵住桌子,是随时准备把桌子推出去,撞到刘琛胸口,打乱他的动作。
黄色的火苗燎烤着烟丝,淡淡的烟升起。
抽烟的人知道,这时候,得吸一口。
但丁连山没有。
吸的时候,会分神。一分神,就会有破绽。生死之间,破绽就是死。
竖着的火柴燃的最慢,灶台里的新柴烧的热烈。
雨后的深夜,小巷里看不到人。
路灯很暗,火柴的亮光像一颗星。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
神智的高度集中让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放大。
火苗慢慢燃烧,再慢也会烧到根部。
刘琛慢慢松开点烟的手,掸了掸火柴,灭掉上面的烟。
丁连山松了一口气,猛吸一口烟。
烟过肺,灼热地刺激着气管,带来尼古丁的沉醉。
喷出一口烟雾:“人老了,不服不行啊。”
刚才的那股杀意,将他牢牢锁定。他毫不怀疑,稍有松懈,对方立刻便要出手,而且是致命一击。
虽然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但确实千变万化,生死一发,期间危机绝不会比别人用长刀大斧大杀大砍少分毫。
心神损耗,就像胆颤心惊的熬了一宿。
刘琛继续喝了口蛇羹,这菜得趁热吃,不然味道就差了。
一支烟抽完,丁连山气息平缓。
“杀过不少人?”
“嗯,都是东瀛人。”
刘琛又递过一支烟,规规矩矩点上。
吞云吐雾,眼中带着欣赏。
“真好。要是十年前,我肯定收你为徒,放在五年前,我还能和你过过招。可惜,你来晚了。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一代人,一代事。”
丁连山掏出一张老照片,微微泛黄。
“这是我这一门的合影,早就没我了。甭说什么是非、成败、荣辱、生死,关键就一个字,我。我都没了,还折腾啥呀。六十四手,是一手都没了。”
掸了掸烟灰,暗橘色的烟头燃着,在昏暗的雨后小巷中,像一颗摇摇欲坠的星。
丁连山静默下来,不再说话。
意思已经很明白,他已经不是这一门里的了,不会再掺和任何事情。
现在的他,就是个普通的商贩。
在南方熬着北地味道的蛇羹。
手里的汤就一碗,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
夜阑人静,家清月冷,刘琛在犬吠中消失在巷尾。
几日后,又是瓢泼大雨,连绵不歇。
天将入夏,万物繁盛。
江湖人汇集在叶家。
“我有什么资格代表两广武林呐?
“讲门派,南拳有洪、刘、蔡、李、莫。
“论辈份,在座各位都是长辈,不是掌门就是馆主,怎么也轮不到我。”
一众武人中间,叶问心思通透,知道他们之前的小心思。
带头的寿哥把桌子一拍:
“这件事,关乎两广国术界的面子。我们广东人,虽说平时爱打个小算盘,真要动手谁也没怕过,我们他妈怕过谁呀?”
“是啊!”周围的人连声应道。
“今天人家上门来叫板,我们不能装孙子。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激愤,粗着脖子应和。
“寿哥说的对!就是你啦!”
人心躁动,短短几句话,把叶问推到了风口浪尖。
再多的鼓动,也没说动叶问。
无奈归去。
众人忌惮着马三,却不知马三已经在动手的第二天就被赶回了北方。
“我藏不住你,十年之后再成名吧。现在就离开季华,赶不上火车,我就断你的腿!”
马三再锐,也不敢忤逆老爷子。
红着眼,心怀怒气,摔门而去。
大雨瓢泼,拦不住离去的匆匆。
最终,叶问还是答应去了。
不是为了武人的名头,而是为了见识无敌的宫家。
众人欣然,金楼再度设宴,举行引退仪式的下半场。
这日是个晴天,空山新雨后,正是好时节。
空气中的湿闷少了很多。
叶问养足了两天精神,黑色长袍,衬出武人挺拔和气度。
刚出门,就在门口遇到一个人。
刘琛。
“在下听闻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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