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詹涟台见了画卷让人喊来李知县,李知县借机把骗财的事一说,只道画里的就是骗子头头,然后把骗子如何设计,受害人又是如何入局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隐去自家身份和黄大人这几点“无关紧要”的小线索,最龗后摆出一副捉贼心切的父母官模样,恳求詹大人帮帮忙。
詹涟台揭起茶盖儿,撇了撇浮沫子又放下了,道:“人就这么跑了?没追到?”
李知县一副哭爹告娘的憋屈样儿:“是啊!也不知带着那么多银两财宝去哪儿了,下官派出许多人马去找,怎么着也找不到,真真是急死下官了!”
“呵。”詹涟台放下茶盏,嗤笑一声,“你急什么?”
李知县方才察觉险些说漏嘴,连忙打着哈龗哈:“下官是为被骗的那名大户着急,在下官管辖的地界儿出了这种事,下官实在惭愧。”
“不外乎两种可能。”詹涟台站起来,一针见血,“一是人没走,二是财物留在城中。如你所言这女骗子略有姿色,她自知惹眼断不会留在此地,所以他们一行已经早早脱身,但是带不走的东西一定留了下来。你好好搜,说不定还能捞回点儿老本。”
李知县一听热血沸腾,居然都忽视了他说的“老本”,只是转念一想又沮丧起来,嘉宁县说起来小,可地皮子总有那么宽,东西到底藏哪儿了?总不能挨家挨户挖人家的后院儿罢!
詹涟台瞧他不争气的窝囊劲儿,暗暗摇头,指出一条明路:“查查他们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或是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这一查之下,还真让李知县查出一个地方来。
金阁寺。
那天有人见到“黄小姐”去寺庙敬香,后来又听附近乡民说佛寺半夜发出金光,仿佛观音临世。李知县带了衙门里所有的人,杀到金阁寺大肆搜查一番,可什么也没找着。本想抓个庙里的和尚拷问,不巧和尚们早都没了,仅剩的那个还进山伐木去了,直把李知县气得吹胡子瞪眼,命人把金阁寺封了,等邈梵回来就捉住押入大牢审问。
邈梵见状不明所以,看见人在寺门上刷浆糊贴封条,正欲问个清楚,身后却钻出一条人影把他拽到角落藏起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不是自己往刀口子上撞么!还要不要命了!”拉走邈梵的是老张,他两只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邈梵骨溜溜的转,狐疑问,“就你一个人?东西藏哪儿了?”
“寺里一直都是我一人,什么东西?”邈梵一副呆愣愣的老实样,不知他说什么。
老张有些丧气:“唉,我就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也没这脑子。罢了罢了,我知你是个老实和尚,不想你被那老王八整治。你听我一句话,今儿被他找上麻烦是你倒霉,你别回金阁寺了,省得让人捉住丢进大牢吃苦头,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喏,这是我搜房时偷拿出来的,有你几件旧衣裳,还有你俗家的身份文牒。小和尚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去其他地方落脚,再也别回这儿来了。”
邈梵还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接过东西一副闷样儿:“发生何事了?贫僧为龗什么不能回来?”
“哎呀问那么多干嘛?叫你走你就走!”老张急得拍大腿,怕他被人发现,拖住他往远处走,“总之就是衙门里那老王八被人骗了钱,现在不甘心找替死鬼来了,他只晓得寺里有个小和尚,不知龗道你有俗家名字,我也不会说的……横竖你就信我一回,我不会害你的!快走快走!”
老张一直赶他走,邈梵抱着包袱浑浑噩噩走出老远,回头还见老张捡石头扔过来,意思催他快跑。他这才提脚飞奔起来,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没了力气才瘫软地跪在了地上。
怀里包袱散了,掉出他平素穿的僧衣,他记着在内里缝了个口袋藏了几两银子,探手去摸却空荡荡的,银子早没了。他想起了老张,无奈摇摇头,继续翻找一阵,还好找着了身份文牒,松了口气。
揣好文牒,他迷惘地抬头四顾,不知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
詹涟台在嘉宁县盘桓几日,却没有打探到想要的消息,派出龗去的人回来说当年那户人家在多年前就没了,夫妻双双染病离世。他怅然不已,默了片刻即决定回京。临走的时候李知县来送,言辞里还流露希望他再指点一二。詹涟台只当作没听懂,不接话茬,礼节性地拱拱手就上了马车。
车里,他打开卷轴看着画中人,喃喃自语:“我本是来找他,不曾想寻到的却是你……得失得失,有得有失,是不是就这样?”
身旁下属见他失魂落魄也不好打探,只是问:“大人,那个知县如何处置?”
詹涟台慢慢卷起画轴,方才的怅惘像是一抹错觉,眸目婉转只有冷光:“算计到我头上他是头一份儿,找人到都察院参他一本,捏个名目就打杀了。”他抬手支头仿佛累了,阖眸轻声,“听闻金阁寺才为佛祖重塑了金身,都说佛祖大度能容天下,你去瞧瞧是不是真有那么大肚量。”
隔着绢布,他仿佛还能看见画中人狡黠的笑意,他也不觉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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