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雨归擦了汗,把白手巾放进铜脸盆里,一边涮洗一边说:“是水盗们诓你呐。乌云城哪有什么七杀神枪?倒是有乌云糕、龙爪糖、刀鱼干、麻油馓子、卤蹄筋、酸辣凤翅、梅菜饼子七种小吃零嘴,号称‘七绝小吃’。大兄远道而来,明天我陪您在城内逛逛点心铺子,把它们都吃个遍。”
钱老汉退了两步,弯腰下去抱拳作揖说:“查先生,在下海州覆海城钱氏雪松,‘万贯镖局’便是我和兄弟开的,与你以前也算同行。又承蒙道上兄弟瞧得起,有个绰号叫‘八奇棍王’。和我比试,不辱你名声。”
查雨归只低头拧着手巾:“走镖于我已是很久远的事,十二年前我就金盆洗手啦。这行当太苦,又好得罪人,远没开医馆稳当清闲。”
“近年我也不走镖了,事儿都给了后生做。”钱雪松直了身子,说,“我没啥爱好,不喝酒不品茶也不嗜吃食,就喜欢与人练练。三年前南下青州,在那儿领教了许多南学武功,回家融会贯通两年,深觉武艺有所长进,才来的你这儿。”
查雨归慢慢转身将拧干的手巾搭在架上,又慢慢回过身,呼喇了一把自己水亮的脑壳,抖了抖身上的肉:“大兄身体康健结实,我羡慕得紧。您瞧我头发掉光了,胳膊肚子上尽是肥肉,哪还像个能练的人。”
钱雪松望着那脑壳,一时竟讲不出话,怔了十几息,才张开嘴说:“不切磋也无妨,但我须得瞧瞧七杀神枪是怎个七杀法,你练给我看罢。”
查雨归摆手说:“已说了,我早就洗手啦,不拿枪。”
“不行。你得练。”
钱雪松语气很是坚决。
洪辰上前说:“老爷爷,我看神医很累了,你让他歇息罢。”
“小伙子,你起开。”钱雪松对洪辰自然不客气,“我今天就得看到七杀神枪。”
“算啦。枪也拿不起来,练不动。”查雨归从墙上拿了个灰白袍子披上,“走罢,咱下楼吃乌云糕。这会儿那铺子还没关门,晚了就买不到咯。。”
“我不吃。”钱雪松跟查雨归说话的声音,也比先前高了三分,“你真不练?”
“不练。”
查雨归说话声音很轻,但听在人耳中,似乎比钱雪松还更坚决。
钱雪松再没开口,甚至连告别的手势都没打,径直下了楼。
马四海这时正拿药和白泥膏上来,跟钱雪松打了个擦肩,回头看了他两眼,才快步走到查雨归身边,说:“要不关两天门?”
“大兄不是那种人。”查雨归倒很轻松,又把袍子挂回墙上,“我接着去睡,这两位你先接待着。”说完出了屋,隔壁房间很快传来一阵轻轻的鼾声。
马四海把王丽凤的裤腿和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了沾满黑血的关节,用手巾擦净之后,还有红肿。马四海又把消肿镇炎的药给她敷上,季茶在一边问:“大叔,我憋得慌,这儿有茅房么?”
马四海听得皱眉,说:“茅房没有,隔壁屋里放着便溺用的木桶,你拿了去楼下方便,别弄醒师父。”
“好嘞。”
季茶笑嘻嘻出了屋,一转身进了查雨归的屋。
屋子里只燃着一个小油灯,光线昏暗,查雨归正躺在一张木床上睡觉,听鼾声睡得很熟。
季茶扫视屋内,一眼就在墙角看见了个木桶,但目光并没在上面有所停留,而是往其他地方看。见有个柜,就蹑手蹑脚走过去。柜门上着锁,季茶从袖中摸出根银针,怼进去轻轻捅了两下,“咔哒”一下锁头就开了。
锁头一响,季茶先回身,见查雨归依旧未醒,便摘下了锁,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没有衣服被褥,也没什么银两珠宝,更没藏着活人死尸之类,只有一根长长的东西,被灰布条裹了个严实,斜放着,从底一直到了顶。
季茶目露兴奋,呼吸略微急促:这裹在布条里的,十有八九,便是名列云州兵器谱第十七位的“点钢碎玉枪”!
又回头望了一眼查雨归,心道秃子从前也该是个英雄好汉,现在却成了人家上门讨教都不敢露手的窝囊,如此神兵留给他也是暴殄天物,自己拿走也能算个物尽其用。
手正往被布条裹着的长枪去摸,忽地楼下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一旁查雨归“啊唷”了一声似要睁眼起床,季茶连忙合上柜门扣上锁头,整个过程不过一息,倒起了不小的动静。
查雨归睁眼起身,看到季茶站在大柜前,便问:“做什么呀?”
季茶说:“我在找尿桶。”
查雨归指着墙角说:“不就在那儿,小伙子,你眼神还不如我啊。”
季茶连忙过去提尿桶,忽然又想起隔壁的洪辰来,暗骂自己好笨,忘了身边有个王牌打手,不像从前一样势单力薄了。又一想,秃子现在就是个窝囊大夫,也不是当年的“七杀神枪查雨归”了,即便自己一人,只怕也比他强。
查雨归又朝外嚷:“抓药李家药铺,冷热风寒张家医馆,这儿歇业啦。”
外面的人却没应答,而是直接闯进了断玉堂,并且腾腾地上了楼梯,人数似乎不少。
查雨归稀疏的眉毛皱了起来,出屋走到楼梯口:“什么人?”
季茶趁机又过去把大柜上的锁给开了,把缠着布条的长枪拎到手中,只觉这枪并不沉,甚至比平常的木柄铁头长枪更轻一些。
这时,外面冲上楼的人们忽然喊道:“王师妹还真在这里!”“她胳膊腿怎露着,那男人正对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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