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柯家。
柯家半山豪宅的大门上缠绕着玫瑰花枝,十八名门童西装革履分立两侧,豪车接连进出,气象热闹非凡,两旁不时亮起记者按动快门的成片声响。
迟秋身着欧洲高定的粉色订婚长裙站在别墅阳台上,漠然望向不远处花园里,由一千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搭成的巨大花台。
待会她就要站在那花台上戴上戒指,接受掌声,摆出微笑面对各路记者闪光的镜头;今天晚上她和顾远并肩而立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港岛各大报纸娱乐版头条,没人能看出她幸福面具下虚伪的脸。
“迟小姐,”一个礼宾官急匆匆走来,欠了欠身道:“不好意思,仪式再过十分钟就开始了,顾大少还没从更衣室里出来,叫我们都别去打扰他……”
“我知道了,没关系。”
迟秋转过身,吸了口气道:“我去叫他。”
·
礼堂二楼是新郎准备室,迟秋伸手在深色木门上敲了敲,扬声道:“顾大少,是我!”
门内安静半晌,才传来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进来。”
迟秋推门走了进去。
准备室略显凌乱,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窗户,在年月悠久的红木地板上泛出油润而朦胧的光泽。顾远已经被化妆师打理完毕,黑色正装礼服衬得他身材精悍挺拔,英俊深邃的面孔毫无表情;他坐在梳理台后,见迟秋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伸手轻轻翻过面前的一页纸。
迟秋轻声道:“顾大少。”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顾远才终于望向她,指了指面前摊开的账本:
“你今早叫人把这个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账本密密麻麻,全是手写,竟然是柯文龙生前的私账!
柯文龙年纪大了,用不惯电脑软件,一些隐秘重要的信息都是自己记下来。他早年右手小拇指受过伤,后来拿笔有点抖,字迹就带着非常明显的倾斜,见过他亲笔书信的人都很难错认。
只见那账本中单列着“顾远”一册,下面进进出出,赫然是这些年来柯家支持顾远的财务支出,以及从顾远处得到的各种报酬记录!
迟秋吸了口气,直视着顾远:
“这是我昨晚带人清理主卧时在暗柜里发现的。我只觉得,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你总有知情的权利……”
账本上顾远那一册里赫然还有几页写着“预期”,下面字迹潦草,时有涂画,可见柯文龙会经常根据现实情况的发展而作出修改。
在预期中,柯文龙列着顾家惯用的几条航线详细情况、码头信息和走货出入,以及他据此计算出来的大概利润;这个利润根据每年推进的方式,一直计算到了十年后,如果再翻一页的话就能看见柯文龙把其中百分之六十算进了柯家的“未来可收益项目”里。
换言之,十年后是柯文龙推算顾远能够上位,掌握顾家航线,可以将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提供给柯家的时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零碎项目,虽然现金量不如每年的航线收益那么巨大,但所有隐形、非隐形的好处加起来也是个相当令人瞠目的数字,至少迟秋当初看到的时候,就因为过度震惊而差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远合上账本,背着光的面孔如雕塑般冷淡,“柯老一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是柯家最值钱的投资啊!连十年后能问你索要的各种好处都算出来了——”
顾远反问:“我不也是你迟家的投资吗?”
迟秋一时语塞。
等她反应过来,刚想反驳说但你是柯家的外孙,对我迟家来说可什么亲戚都不算的时候,就只听顾远语调十分平淡地打断了她:
“——我十七八岁时也有过你这样的想法。那次我出了车祸,内脏破裂险些就没命了。在病房醒来后我问有谁曾经来看过我,他们说一个都没有,我问外公呢,他们说也没见到。”
迟秋沉默下来。
“当然柯家肯定是有动作的,至少在抢救期间柯老亲自给我父亲打了电话,责问他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随即又派人参与了车祸原因的调查……不过那是后话了。那个月在病床上躺着一动不能动的时候,我就经常想,为什么没人来看看我呢?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调查、争吵、斥责、商议赔偿,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过来,亲眼看看我呢?”
“后来我想通了,人和人之间,家族和家族之间,利益和矛盾之间,很多关系其实也就是那个样子。”顾远把账本轻轻往前一丢,说:“很多事情都有复杂的前因后果,因此追根究底没意思,看到你想看的那一面就可以了。”
迟秋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她上前捡起账本,转身想书房门口走去,突然停下了脚步。
“仪式要开始了,你还是快点下来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竭力保持平静,呼吸却带着难以掩饰的不稳:“刚才门口来人说,方助理已经到码头了,正在往婚礼过来的路上……”
身后安静无声,许久后顾远冰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现在你要叫他方副总了。”
·
下午四点,仪式正式开始。
这场耗资巨万的订婚典礼在港岛传为盛事,来宾几乎囊括了上流社会所有的政客财阀和豪门巨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柯家在给顾远造势,意欲在舆论中确立他隐形继承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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