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杨从循与胡三自打离开岩头夼,因为担心李家兄弟回过神来报复,一路上日夜兼程,几乎拿出全挂子劲头赶路,不出十日就赶到泰安县境内。
然而入城之后,杨从循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领着胡三在城里兜兜转转,先在早点摊子上,弄些了油饼面汤之类的东西填了填肚子。
见杨从循到了家门口却不回家,小胡三眼珠一转:“杨兄,你是怕到家继母不肯管饭,所以才和兄弟我先吃点东西垫补一下么?”
一听小狐狸的问题,杨从循登时就乐了:“兄弟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杨某虽然科场蹉跎,以至于出家为道,彻底割舍这红尘俗世。可就算今后再也分不得杨家的家产,哥哥我也是杨家的亲生血脉,这杨门长子回家,岂有连饭也不管一顿的道理?兄弟只是……哎!”
杨从循告诉小狐狸,当年其父杨新笃力排众议,不惜扫了杨许氏的面子,也要送自己外出求学;结果自己到头来不但把秀才的功名给丢了,而且也没跟家里商量,就上山当了道士,这还不得把杨新笃气出个好歹来?
唯今之计,杨从循他只有抢在亲父杨新笃发怒暴走之前,抢先跪诉衷肠,表明自己出家弃世是为了查明生母昔日无疾暴亡之因,求杨新笃看在生母面上,准许自己去关外祭奠尽孝,这样才有可能劝住血液上头的杨新笃。
想跪诉衷肠,就不能有外人在场,一旦横生枝节,后面的筹划全都无法展开。
因此就算杨从循再如何思亲心切,也不能直接踏进家门,免得被杨许氏从中插上一脚,只能趁杨新笃外出盘点账目的时机,去杨记绸缎庄磕头哭诉。
“今日兄弟是特地前来寻找在绸缎庄里盘点算账的家父负荆请罪,待将此处揭过之后,再和家父一道返家不迟。算算时辰,现在家父也该进绸缎庄的门了,就是不知究竟去得是哪家……算了,先去我家老号碰碰运气再说。”
说罢,杨从循端起桌上的面汤一饮而尽,又在饭桌上丢下十来个铜板后,这才起身领着胡三赶往位于县城东首的‘杨记绸缎庄’。
然而还没等杨从循在自家绸缎庄门前整理好衣冠,一个在门口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早就挑帘迎出,上前作揖问礼:“道长在上,小人有……咦?这不是少爷么?少爷您回来了?!”
杨从循压根就没想到一个在绸缎庄门口迎客的伙计一眼就把已经改扮成道装的自己给认了出来,赶忙稽首还礼,趁势将来人仔细打量一番,却发现那人居然是先前去观柳书院伺候自己的杨四?!
这下着实让杨从循吃了一惊:“竟然是杨四哥?你为何不在家中伺候牲口,而要在此处迎门?”
见杨从循动问,杨四顿时就苦着一张脸自嘲道:“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当时小的说啥也要跟着少爷你一起上山,打死也不回家来报这个讯。少爷你有所不知,那一天小的见了老爷……”
那一天杨四刚把杨从循被县太爷革去了秀才功名,因而对科举一途心灰意懒,所以上昆嵛山学道的事情简单一说,登时就气得杨新笃好一阵捶胸顿足,接连骂了杨从循好几声忤逆不孝,之后又大声吩咐堂下垂手伺候的健仆去取索子,赶紧跟着杨四上山把杨从循这个逆子给捆回来。
杨老爷在外厢整得动静如此之大,一下就把后宅中安坐刺绣的当家主母,杨从循的继母杨许氏给惊动了。
当得知杨老爷堂前发飙的原因是杨从循未曾禀明父母就私自上山修道,这杨许氏的心头顿时就乐开了花,心想杨从循这一弃家上山,这杨家就再也没有能跟自己亲生儿女抢家产的眼中钉。
然而等杨许氏将事情往深处一想,登时就“哎呀”一声,扔掉手中的刺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件事不对劲,里面一定有古怪,我得去前面仔细问一问老爷!”
想那杨许氏虽是藏在深闺之中的女流之辈,毕竟出身于曲阜许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打小就跟在自己兄长身旁见识了许多商贾之事。
既是在生意场上追名逐利的商贾之辈,就没有不希望家业振兴光耀门楣的,不过这些商人大多没有熟读经书科举做官的本事,让他们拨打算盘自然头头是道,可一旦拿起书本来,登时就两眼昏沉得见周公去了。
既然自己指望不上,那就要从下一代身上抓起,这些商人又不差钱,自然舍得花钱聘请名师来为后人开蒙授书。
问题是一县之中出得起银钱延师的大户比比皆是,而既有名气又和县令有交情,能保证弟子至少也能中个秀才功名的老师就那么一两个,人家名师可是讲究学生家世根底的,怎么会来一个从来没人读过书的老粗人家里开馆教学。
为了能把自家包装成世代都有功名在身的书香之家,有一些心眼比较活泛的商人就会动一动歪脑筋,使些不太上台面的手段给自己弄一个秀才的功名镀镀金,比如……找人替考!
只因这童生试是由该县县令全权主持,要是能提前用银子铺路,将县令与衙门之中的书吏上下疏通打点好了,届时自会有方便之门大开。
只要钱使到了,这秀才的功名自然也就到了。
反正这些花钱贿赂县令,以求能考一个秀才功名的商人一定不会到省里去考举人,而县令书吏也绝不会把这些花钱行贿的人推举成可以考举人的贡生;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这银子拿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要知道,这山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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