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当年挖井的几个人说,从来没有挖过那么好挖的井,就像那口井早就存在,而我们只是轻轻的打开井盖一样。
水井挖好后,周口村一带水涝渐除。但是,十事九不全,周口村旱涝九年一个周期。前九年雨水稀少,第十年保准大雨连绵。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非人力所为。即使这样,村民已经烧香拜佛,感谢天恩地佑,自然所赐,人们总算有个不好不坏的收成。
张去水做了蛙人。每到第十个年头,张去水总是将一套行头准备齐全,随时听候十里八乡村民的召唤,有求必应。但凡有打捞不上来的物件、尸首,张去水去了,多数时候,只在水中撒上一遍钩,十拿九稳。目标明确,很少捞到树枝、袋子等杂物,更很少亲自下水打捞。有怨气不愿现身的,张去水只在水边转转,看看水文、气泡和荡漾上来极小的波动,便可知其八九,对症下药。即使再大的怨气,多年来也没有碰到不给面的。外人看来,这一行常与水中冤魂打交道,一来怕沾染晦气,二来如水被怨气缠住,危险性很高。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接触这个行业。年华流逝,张去水日渐老去,年轻后生起哄看热闹架秧子还行,真正愿意继承张去水衣钵的一个也没有。
亮子年轻力壮,擅长水性,能在水中腹式呼吸。一旦入水,腹部如青蛙一样,翕张开合,从水中吸取氧气供全身所用,手脚被缚依旧能在水中自由徜徉。一旦哪个水泊出点什么事,亮子基本没有缺席的时候,也没少观察张去水怎样在水中手到擒来。他常对自己说,只需一个猛子,凭借自己水性没有救不到的人,打捞不到的尸体。亮子碰到过几次落水者,每次都非常轻松将落水者捞起。但是,活人好救,死鬼难扶。亮子不懂这个理,更看不上张去水那套陈年老行规。自从亮子亮起招牌当上蛙人后,没少为周围村民打捞东西,受到村民认可的同时,也得到了不少实惠,日子过的逐渐红火起来。
张去水常说,头上三尺有神灵,地下三尺藏鬼魂,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那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杨老头在屋后池塘里用水布圈上一块水面养了几只鸭子,鸭子长势喜人。每天早晨,杨老头总要到池塘边转上两圈,一来喂喂鸭子,二来看看水布有没有撕扯坏的地方。这天,杨老头照例巡查自己的水军队伍,无意中看到鸭子口中衔着一口青花小瓷罐。杨老头暗喜,水中藏金,难不成水底埋了古董,恰好被鸭子衔了出来。他这么想着,打起喂鸭时的呼哨,鸭子听到呼哨,条件反射向杨老头聚拢。衔着瓷罐的鸭子慢慢向岸边游来,杨老头等不及,边打呼哨边挽起裤腿下水。杨老头小心翼翼下水,生怕一不小心惊跑鸭子。只迈出一个脚步,杨老头像迈进悬崖般一个栽葱滑进水中。水面泛起一层细泡,几只鸭子聚拢在细泡周围,用扁长的嘴一遍又一遍过滤着水面,希翼像往常一样得到老杨的馈赠。老杨落水半个时辰后,老伴儿在水塘边看到了喂鸭用的吃食盆,吃食盆仍在岸边,鸭食散了一地。老杨这两天犯头晕病,血压不稳,脉象飘忽微弱,找大夫抓了几剂汤药总不见效,直到今天早上,走路依旧有些不稳。老伴见此情景,心知不妙,老杨十有八九奔水路进了黄泉。于是找来街坊邻居进行打捞,区区几间土房大小的塘面踪迹皆无。请来亮子,亮子望望有些发黄的水面,像一碗刚刚煎出来正在冒着热气的药汤子。他头一次感到心里没底,脑皮发憷。几年来,亮子救人无数,什么样的池塘都不在话下。浑浊的、清澈的、杂草丛生的、水底有暗流的、水蒺藜漫布的、有暗桩竹刺的,可谓五花八门林林总总,所有这些,亮子一个猛子如水,头脑门清,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应该找到的东西。但是今天,亮子站在岸边双腿打摽,他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双腿长在别人身上,越是努力控制打颤,腿肚子越是有些转筋。众目睽睽之下,亮子在空中一跃,像只鸭子一样穿破水面,双脚在水面上一闪不见踪影。岸上的人等的心焦,时间也便显的漫长。村民们瞪圆眼珠盯着水面上的一举一动,过了很长时间,岸上的村民开始有些骚动。就在这时,水面哗啦一声,亮子分开水面钻了上来。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整个水底一寸一寸全部看到摸到了,没有老杨的影子。
老杨的老伴听到后重新燃起希望,八成老杨没有落水,八成老东西碰到着急的事,偏巧又等着着急处理才扔掉鸭食盆不辞而别,又或老杨正站在岸边人群中瞧自己的热闹。她扫了一眼岸上人群,整个人群站在遥远的天际,即模糊又清晰。为避免摔倒,她赶紧蹲下来,事情尽量往好处想。
这时,亮子歇过劲来,他小声跟大伙也是跟自己说,要不再试试,这么浑浊的塘面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完,亮子趟着脚步走进了池塘。池塘边,人越聚越多,张去水迈着蹒跚的步伐被人请到了坑边,出现在人群最前端。张去水看着水面,表情凝重,一个劲儿摇头。亮子懂水性却不懂水,此去凶多吉少。水分多种,除去海水、河水、湖水、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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