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日夜寒风呼啸。宫人们不当差时,都躲在茶房烤火,论起闲话,亦是七嘴八舌,将鬼神之说传得沸沸扬扬。绣房里烧了一盆子黑炭,围着四个绣女。
小柔儿踮脚坐在火盆旁,筒手窝胸,道:“我昨儿早上冒着冬雨往长春宫给长公主送冬袄夹衣,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穿绿衣袍子的宫女倾身往炭火上搓了搓手,道:“我是不敢去的,里头宫人穿麻戴孝,实在渗人…”
旁边有灰衣小丫头急不可耐,道:“别插嘴,让小柔儿说。”又拱了拱小柔儿手臂,饶有意味问:“都瞧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小柔儿故弄玄虚,嗓门低低道:“我看见长公主在大殿里跳舞…”绿衣宫女插嘴道:“那有什么奇怪,长公主小时候就很喜欢跳舞…”话没说完,被所有人齐齐一瞪。小柔儿继续道:“大殿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长公主穿着一身白衣,发髻也没绾,披头散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还以为见鬼了,可不把我吓死。”说着,一副余恐未消的模样。
绿衣宫女惋惜道:“长公主也是苦命的,皇后在时,多么娇贵恩宠,如今却…”又叹了口气,道:“听说万岁爷不去长春宫,内务府时常克扣长公主例份,娴主子也不管。”小柔儿道:“娴主子怕是巴不得吧…”语气越发微不可闻,道:“我听人说,大行皇后随扈东巡时,发了疯癫病,才掉进河里淹死的。当时在场之人,只有娴主子…”
灰衣小丫头道:“这样大的事,可别胡说!小心上头知道,绞了舌根。”
四人忙嘘声,又说起针线绢花,自是长长的话。
后宫争夺,大多宫人并未牵扯其中,但夜长梦多,纸总裹不过火,时日长了,那些有的没的,便如冬日的第一场雪粒子,随风而散,愈积愈深。
下着细雨绵绵,王进保累得满身大汗,在内务府与翊坤宫间跑来跑去。前头青橙命内务府往庭院里架了木马、秋千和跷跷板,皎儿贪新鲜,哭着闹着要玩。皇帝怕她在风里着寒,遂命内务府立刻搭上木棚子,再往四周围上厚锻挡风。
皇帝站在廊下盯着呢,王进保敢不亲自出马?
可把内务府的太监苦坏了,在雨里做事也就罢了,时时刻刻呆在皇帝的目光下,越发连歇口气都不敢。王进保爬梯子扶杆子,不求功劳,但求在皇帝跟前留个勤恳印象。他当了十几年的主管太监,平素也是被人捧着抬着,万事不劳动手指,今儿算把老腰都拼上了。
皎儿步子已经走得稳健,追着狮子跑来跑去,很觉有趣。青橙偎依在皇帝身边,两人立在槛边含笑望着,说些闲碎琐事。皇帝道:“朕挑来捡去,还是傅恒四妹的家世、模样配得了简玉衡。”不是配得了简玉衡,而是配得了青橙身份。
青橙垂眸片刻,方道:“但哥哥推辞过一次,我怕他不喜欢。”
皇帝道:“允了尔绮进他府里,已是恩典。什么他喜欢不喜欢?朕给的,他敢说不喜欢?你别太迁就他。”青橙依旧道:“待我先问问他...”皇帝道:“朕已经告诉傅恒,让内务府拟旨了,眼下怕已到了简府。”青橙横了皇帝一眼,道:“也不找我商量商量。”
皎儿咯咯笑着往皇帝怀里扑,皇帝一面弯腰抱她,一面道:“商量什么?为了他婚事,朕是操碎心了,再敢唧唧歪歪不乐意,朕...”皎儿趴在皇帝脖子上,奶声奶气道:“皇阿玛,吃糖糖。”糖糖是御膳房特制的一种西洋糖,里头揉了薄荷,清凉淡甜,皎儿很喜欢。但青橙怕她吃多了坏牙,总不给她多吃。
皇帝说着说着话被打断了,也未生气,反喜笑颜开的拉着皎儿小手逗弄,笑道:“皎儿要吃糖糖,皇阿玛让额娘给你拿好不好?”
青橙随在身后吩咐奴婢们端热水给皎儿洗脸擦汗,又道:“皎儿,额娘说过,每天只能吃一粒,皎儿用完早膳后就已经吃过糖糖了,所以今天不能再吃了。”皎儿似懂非懂,肥嘟嘟的小脸皱成了纸团,眼泪鼻涕往皇帝脖颈里蹭,瘪着小嘴哭起来。
皇帝哄道:“不吃糖糖,皇阿玛和你玩举高高好不好?”
皎儿转哭为笑,道:“皇阿玛,举高高,举高高。”皇帝本就长得高大威猛,双手扼在皎儿腋下,往天上一举,又转了两个圈儿,逗得皎儿咯咯咯的大笑不止。宫人捧上热水巾帕,青橙亲自拧了温巾,笑道:“好啦好啦,我给皎儿洗把脸,刚才和狮子跑来跑去,内衫该汗湿了,换了衣衫再玩。”
皇帝问皎儿,道:“还想不想玩?”
皎儿是小孩心性,永远玩不够的。她被举在半空手舞足蹈,道:“皇阿玛,转圈圈,转圈圈...”皇帝又举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才让青橙给她抹汗换衣。皎儿环着皇帝脖子不撒手,神思恍惚,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打转。憨态可掬,逗得皇帝大笑,道:“青橙,皎儿头晕了。”
青橙接过皎儿,嗔道:“她还小呢,头晕了难受。”
给皎儿换了衣衫,净了手脸,吴书来进屋呈禀,道:“主子,外头的棚子搭好了。”青橙应了,让嬷嬷抱皎儿去棚子里骑木马、玩跷跷板。皇帝难得闲逸,笑意盈盈的取了笔墨在书房习字。尔绮不在,厨房猜不出主子心意,事事都要向青橙回禀。青橙此时得了闲,便一心与海安商议晚点要吃的膳食。
皇帝写完字,天已抹黑,小太监拿了蜡扦往四处点灯。青橙赏了一回皇帝的字,莞尔道:“永璋永瑢是你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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