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三水在想东想西的时候,白子楠自己推着轮椅进来,看见汝三水,互相点头示意。
因为地势的关系,这院子的地基,比前一个院子要高上半人高。前院的银杏树很老了,是当初建的时候特意绕开的,给它留了继续生长的土壤。
它粗壮的枝干伸进后面地势高的院子,就形成了一个低矮的天然的棚顶,其间冒着春日里生发的绿芽。
如果是秋天,这里会铺满金黄的扇形叶子,应该很好看。
白子楠推送着轮椅来到那树下,转过来看着汝三水。他拿右手撑着脸,露出一截骨节优美的手腕。
“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说,或者江珩有什么话让你带,就直接开门见山。”
“我是想来和你道歉的。”
“你不曾得罪我。”
“夜神教的事情,我觉得有内应,先前怀疑过你,是我不对。现在就是想告诉你,然后和你道歉。”
白子楠拿食指敲了敲自己额角:“你真有意思,如果你不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就过去了。你现在跑来跟我说,曾经怀疑我,到底是为了道歉,还是为了给我添堵?”
汝三水笑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需要跟你说,而且也莫名就是觉得你会原谅我的猜疑。可能是你身上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
白子楠也笑:“挑软柿子捏,那太过分了。”
汝三水正言:“你不是软柿子,你只是有你的度量。”
白子楠放下手,两只手袖在一起放在腿上,好像在回忆什么,许久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孑霖生指挥每一具尸体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曾经是温热的,会笑的,有牵挂的。”
昨日白子楠与白奕戈碰面,白奕戈谈到在爆炸中死去的五个家丁,一带而过,聊到孑霖生的御尸之术,却很有兴致,说如果当日能活捉孑霖生,定要和他讨教。
白子楠当时觉得格外别扭,当即反问白奕戈:“如果你的爱人你的家人,死后衣衫褴褛地走在战场上,像野兽一样撕咬他所看到的一切活物,你会作何感想?”
“我不会用利用任何人的尸体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更不会利用任何一个活人去冒险赴死。我要做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自己做。你也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人已经把众生灵当做没有感情的工具了,如今还要把同类也当做玩物。
白奕戈很随意地说:“那又如何,反正孑霖生已经死了,我也讨教不着。我和他又不是同一类人。”
“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白子楠很是厌恶地看着白奕戈:“如果死了五匹马,或是五条狗,我都会难过很久,伤心很久。可你说的是死了五个家丁,就好像在说刚刚弄丢了五颗石子一样简单。这不是显得你腰缠万贯,也不是显得你位高权重,只会显得你冷血傲慢罢了。”
五个人,不是一个随口的数。而是没有人耕种的地,是冷掉的茶水,是等不回丈夫的妻子,是抱着遗物哭泣的孩子。是没有买下来的虎头鞋和拨浪鼓。
是白发人咳出的鲜血,是彻夜长亮的灯盏,是未送出的新缝的衣服,是养了半年还没开的花,是前一天没说完的话。
“你和孑霖生,只差一本邪术典籍。”白子楠下了如此定论。
银杏树下回过神来,白子楠问汝三水:“既然不怀疑我了,证明你有了别的怀疑对象,能告知我吗?”
汝三水把手背在身后,抿着嘴,鞋尖在地上碾了两下,最终回答:“你应该知道,不必我说。”
下午有一场集会,各家族在一起议事,也是庆功。这里头没有汝三水什么事,她回月庐一趟,把在路上采的野花放进了阿饼房间的净瓶里。
歇了有一个半时辰,觉得他们应该快结束了,便悠哉悠哉往回跑。
路上听见有人议论孑霖生与孑三娘,还是陈词滥调,说他们俩都是噬杀的魔头,手中所沾鲜血无数。
说到最后就会夸到江家头上,说幸亏有江家为仙家楷模,先是江白泽诛杀孑三娘,又有江氏家主诛杀孑霖生,是无量的功德。
汝三水也听习惯了,江家有没有无量功德她不知道,不过说她手上人命无数,也不冤枉。
江珩从议事厅里出来,后面跟着一脸伤痕的白奕戈,还有一些别的世家子弟。
他只是在人群外稍稍站了一下,汝三水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嘴里叼着草茎,哼着小曲走到他身后。
“白奕戈的脸怎么那个鬼样子?被当作白萝卜切成花了吗?”
她流氓似地从背后环住江珩的腰,下巴放在他肩上,高度恰好。
“是,你猜的不错。方才堂上论事,他事事横加干涉,惹得江怀不痛快。于是到论剑的时候,江怀借口失手,一个整个剑花,直飞在了他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声些。别叫他听见了。”
江珩反手摸摸她的头发,眼睛仍看着其他人的动向。
江怀和白奕戈打了个照面,江怀客气地作揖,语气不轻不重地请罪。
白奕戈脸色铁青,奈何疼的慌,做不出什么威慑的表情。白子楠在一旁,长辈们也在边上,不好发作,最后只在嗓子里哼哼了两声作罢。
这两声哼哼,哼的是“你给我等着,有你求我的时候”。
这话只有离他最近的江怀和耳闻八方的汝三水能听清。
江怀笑得和煦,朝着白奕戈走过去,逼近了警告他:“只要不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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