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彻底失控之后,梁珏就沉默地坐在靠椅上,直到汝三水立下誓,决然离开,他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也老了,鬓边生出几丝华发,很多事情也有些力不从心。一直把两兄弟带在身边培养,也是为了防止有一天,他不能再领兵作战,也好有人接替他的位置。
薛瑾妤伤重无法久站,即使悲愤也无用,被匆匆赶来的薛家人搀扶离开。
梁珏将今日多人遭遇刺杀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之后,他叮嘱其他人近日务必注意安全。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能让诸位离开各自的位置太久。乾儿,将精力放在追查刺客一事上,不要再多想了。”
如此之后,竟然连梁易安也收剑离开,不再强求。
最后只剩下梁乾垂着手,一个人站在堂中,沉默着不回答父亲的话。
半盏茶后,梁珏语气认真、吐字清晰地和梁乾交代:“乾儿,为父和你说一句话,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白鹿剑,必须有一个回到姑孰梁家。”
这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嘱咐,梁乾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梁珏加重语气:“听到没有,答应!”
梁乾茫然地点头:“是,靖平记住了。”
当夜,薛家人看城中风头越来越紧,直接连夜撤走了。没有汝三水在营中,薛家几十号人也临阵脱逃,受到影响的相关事务,便一应被梁易安自愿揽了下来。
梁乾虽然也在竭尽全力,但他明白,庐州,守不住。
守不住,也要守。
阿爷当初并没有告诉他任何关于《阴阳集论》的事情,是他自己躲在房顶发呆排解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梁易安和阿爷的对话,才知道汝三水被怀疑进过阳墓,窥视禁书。他当时听得模模糊糊,并不清楚这个事情的严重。
后来看到汝三水从高台坠落时的诡异黑雾,加上汝三水询问他家史上有没有关于“黑色的术法或邪气”的记载,他开始有些察觉。
那日白鹿剑初次被他拿在手中,那之后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种残酷的预示。加上梁易安来到庐州后,平日冷淡的他居然格外费心针对汝三水,梁乾对这件事才有了真正的重视。
那天汝三水带梁云舒去安顿临时住处,他一个人躲到竹林,感受白鹿剑上传递给他的那种强烈的感知。那无法形容的预知告诉他,他前半生败在自己的顽劣不知好学,最终会死于对现实束手无策的无奈。
除了对于他自己的结局给出的警示,他还明白了两个无法改变的即将发生的事实。第一,庐州城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的。第二,汝三水手上会沾满鲜血和罪孽。
他隐约感觉到,梁老爷子是在顺应宿命,才会让他和汝三水来到庐州,才会让梁云舒把白鹿剑交给自己。而梁易安在争斗些什么,父亲又在隐瞒着什么,他不太明白。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敌人,刀剑相向,你还会觉得,我是你心中的至善吗?”
这是梁乾那天在竹林中欲言又止,没有问出口的话。他想要逆转这种命运,首先要从守住汝三水开始,到守住庐州,守住自己的命运为止。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因为这场还未正面迎接的战事,已经逐渐让他心力交瘁。还因为耳廓上毒箭的伤,也意味着,一半的预知已经实现。
夜还长,一生却太短了。
汝三水选了城中一户院落普通的小宅子,这主人家早已向南避去了。借着身上仅剩的一些细软,她又勉强寻来一点吃食,但就是省吃俭用,算来也熬不了三天就要忍饥挨饿。
此前汝三水就知道,魂雾会受情绪影响,除了压制感情之外,如果想要调动起它,就得调动自己的情绪。可自己无法太生硬地转换情绪,需要有牵引的媒介。
这个媒介汝三水很快就确定了,那就是曲乐。紫竹埙已经损坏,她需要另做一个。这里有窑和材料,可是普通的乐器不够,她还必须让曲乐与自己的关联更直接,更有效。
她东翻西找,找到了一些止血和清心去火的药材,然后看着案几上的匕首和数只瓷瓮,沉默很久。
她划开指尖,将血滴入盛有无根水的小瓮中,又用勺取足量研磨细碎的药材倒进去,这些药材性皆凉寒,不宜同服,却是修习离魂者的良药。
她将小瓮置放稳妥,文火慢熬。耐心等熬出赤黑的汁水,倾出来分开两杯,放凉。
一杯加入麻药,她喝下去,然后反手握起匕首,咬紧牙关,猛然向左臂关节剜去。
从未有过的剧烈痛感,让她嗓间无法控制地发出吼啸声。眼泪被剧痛刺激出来,大颗大颗往下坠。
筋骨没有完全分离,汝三水狠下心又是一割。鲜血淋漓,却毫无温度,渐渐浸染衣裙。
她满身冷汗,牙关咬到发酸,颤抖着将骨节浸入另一杯药汁。离魂成雾,裹住她只连着皮肉不断失血的左臂,不知是麻药作用还是离魂的作用,血止住,痛感也被压制下去。她将黑雾拢在伤口,用白布层层裹住。
月影缓慢流转,夜色沉静,烛光昏暗。汝三水守在瓷窑前,辗转无眠。
经过高温素烧,低温釉烧,这枚掺有她骨粉的瓷埙终于成器。开窑的结果比预想的小,但是轻薄清透。
她为自己随心作曲,不拘一格,不同的曲调果然完美地契合了感情,达到自如控制魂雾的境界。这种被逼到绝境的尝试,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好。
然而骨埙完成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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