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老人家还有洁癖?坐不惯荒郊野地不成?”
青云不禁在心中腹诽道。
看着这老头像是一副上山采药的架势,此季山林中本就泥泞,可他周身白袍却纤尘不染连半星泥点子都没见到,不禁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
待得坐定,老者再一次重复了他方才的那个问题,语气也依旧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这位…前辈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青云思索了一阵,但他还是没有立即回答老者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一句,中间还稍微停顿了一下,意思其实很明显。
少年三番两次不肯回答问题似乎让这老者有些不悦,只见他白嫩的额头上缓缓的叠起了几道波纹似是恼怒,又似诧异,不过随即就松了开来,缓声道:
“你叫青云是吧?是老朽唐突了,老朽姓言,单名一个释字,小伙子你可以叫我言老。”
“见…过…言老。”
虽然老者终于自报家门,可青云一抽一抽的嘴角还是他心中所想是暴露无遗,暗道:
“言释,眼屎,这名字起得还真有个性,跟他这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还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啊!
自己是没法叫他全名,只能叫言前辈或者言老,可跟他同辈的那些个大高手们,总不能一见面就这么,眼屎,眼屎的叫唤吧?这还不被人给笑死啊!
言老笑眯眯的看着青云,对他脸上强忍的笑意仿若未见,径自开口道:
“青云啊,老朽只是偶经此地,看到有修士混迹在灾民之中觉得有些诧异,而这小修士时不时还赈济一番,所以好奇之下便跟了一会儿,后来看你停下休息也就上来攀谈两句。”
青云闻言缓缓点头,并且稍稍微笑了笑,让实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得到了解脱,不然再过一会或许自己的脸都要抽筋了。
既然对方似乎并真的没有恶意,青云也就回答起了言老方才的问询:
“晚辈的确还有不少干粮,但却也不想再行布施。”
言老的这个问题与当初姚梦寻问他的有些类似,换做一年前的自己,他很有可能会将身上所有的干粮通通拿去救人。
但经历过生死,青云却更加懂得自身性命的宝贵,他并非不愿去帮这灾民,而是若是要帮,也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值之内。
听着青云诚恳的回答,独臂老人的再次温和的笑了笑。
他的眼神虽已浑浊,但那份浑浊却将其内心的平和、中正、善良等等积极的心绪全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一方磐石,充满了坚定。
虽然青云见过的修士不多,但除了姚梦寻,他还从未在任何修士眼中感受到过这种善良,现在回想起来,就连爹爹也没有。
一老一少就这么四目相对,青云的心同样变得安稳起来。
只不过经历了哪些惨痛的回忆,他早已不是当日的天真稚子,深知心底的良善和正义并不足以支持他砥砺前行。
姚梦寻都曾说过,佛陀尚有雷霆之怒,更何况是如今小小的自己?
那么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屠村恶行,谁来伸张?
也正如他想要通过萧洛一这颗小小的石子,来搅动天下风云的意图一样。
不论能不能成功,这类事情他觉得自己以后定会长干,这并不是改变,而是他铭记初心,也未见得了始终后的决然。
或者说稍有不慎,便会有始无终,倘若天若要亡我,且让我先覆了这天下再说!
白衣言老自是不知青云竟因为他慈蔼的目光而产生了那么多的想法,但修为到了他这地步,能感受到的东西自然要比眼前这小子多的太多,这也是他登门造访的真正原因。
只见言释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沧桑展露无遗,但还是温声道:
“不瞒你说,老朽我已经辟谷多年,身上并未携带多少干粮,所以想帮帮人啊,却是有心无力。”
顿了顿,言老继续说道:
“青云啊,我猜你是不是认为,假使自己继续拿出干粮派发,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啊?或者也会让自己无法脱身啊?”
青云闻言点了点头,他没想隐瞒老者,因为自己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世上饱受苦难之人何止亿万,自己又救得了几个?
更甚者,自己比起他们,所受的苦难或许比他们还要多千百倍,还不是靠自己一次次挣扎着从鬼门关爬出来?
世上又有几人能得天之幸?
于是他目光如水般平静的看着言释,自觉心中坦荡,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青云本以为老者可能会对他说教,或者不认同他的观点,但言释却并未就此停留,而是道:
“老朽虽然是修士,却也相信缘分一说,我俩一老一少因缘际会于山林,或许也是冥冥中自有的安排,你说是吗?青云。”
青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点头称是,紧接着老者又问:
“换句话说,你与那成百上千灾民们的相遇,不也是缘分吗?”
老者又是一番不着边际的话语,顿时让青云再次摸不着头脑,本是说起救人,好好地咋又扯上缘分了?
“恕晚辈愚钝,无法领会前辈话中真意。”
青云拱了拱手,朝着言老鞠了一躬。
言老面容白里透红,虽然看起来年逾古稀,但至少皮肤保养的还是很好的。
且他白须飘飘,一派出尘高人的架势,配上背后的药篓,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了书中行走世间,悬壶济世的老神医,而那市侩计较的万古流堪称是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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