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倏地一跳转瞬黯淡了下来,“人生一世,短短十数年,我再经不起一次肝肠寸断的折腾了。”
我稍稍一惊,心中卷起一阵波澜,又渐渐平息,“我那时身在宫中,不能由己,看不清眼前,看不到未来,许多人和事都只能放下,我只觉认命是我最好的选择,你的处境我亦知晓,却也是无奈,救你出狱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种种事故的发生让我痛入骨髓,自出宫后,我便不想再记起,情愿忘记,你可明白?”轻扯嘴角笑了笑,我继续道:“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你是,我是,陛下也是,在我失去孩子的时候,我多想去怪谁,可我谁都不能怪,谁都怪不了,没有人错了,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罢了。”
他的神色难以言说的复杂,“我也情愿你永远忘记了,”自嘲一笑,“我心皆系于你,见你每日郁郁寡欢,无欲无求,便知你没有忘记,而我也跟着你无法释怀,心中对于往日的憎恨和懊恼一日更甚一日。”
我心中悸动,望着他说:“你完全无需懊恼,那不是你的错,你本无力回天,即便再来一次,事情还是会这样发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郁郁寡欢,是因为我很愧对那个还没来得及到世上看一眼的孩子,我不是一个好娘亲,”蹙了蹙眉,“与其他无关。”
他微微垂眸,对我道:“斯人已逝,逝者已矣,三年了,也是时候放下芥蒂了,我如何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孩子,可孩子的失去,终究是为了我,我心里焉能不痛?”
我心好像被搅碎了一般,氤氲着泪说:“可那个孩子却并不是你的,我本以为你会怪我。”
他轻抚着我的面颊,浅浅笑道:“本是我无力护你周全,叫你受尽苦楚,若说怪你,我更加责怪我自己。”
心底的凄苦和惋惜就好像泥土里面千年的翠木枝干那样的盘根错节,若要拔起,就只能连着我的整颗心都挖了去。
他光洁的脸庞上,棱角分明处淡淡的透着冷峻,两道锋利的眉毛间泛着柔柔的涟漪,眼中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可在不经意间轻轻流露出的精光,却让我不敢深看。
良久无言,我心里漫起丝丝心疼,“这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他看着我问:“往事的种种委屈和凄然真的能全部随风散去吗?”
我垂了垂眼睫,“是否真的都能随风散去都不重要,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于我来说,纵然偶有千般感触,万般苦痛,我也明白,不过就是一场风花雪月,过眼云烟而已,重要的是眼前,眼前的人,眼前的事,我知道,陪着我的人是你,云南王府是我的家,”叹一叹,“雅岐城中瘟疫蔓延,云南王府也无法幸免于难,公主已然往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幸而被常大夫拽了回来,我不想有更多的人遭逢灾祸,你知道我当日看到公主奄奄一息时,心中最怕什么吗?”
他语气寻常问道:“什么?”
我低低道:“我最怕的并非是公主香消玉殒,而是怕你每日在外,也染上了什么病症,我无法想象若有一日你如同公主那般躺在床上,我会有多心疼难过,”轻笑了笑,“方才常大夫还在谢我,殊不知,我有多心虚,我并不大义,我只是害怕而已,我昨晚想了一夜,救外头的人,就是在救自己,就是在救你。”
他望着我,微笑道:“将你我放在整个世间,就是大海上漂浮着的两片极小极轻的扁叶,沉沉浮浮间,你我如何能独善其身?大厦倾覆时,你我也终是躲不过。”
我道:“是啊,所以我们还能躲到何时?与其躲着,不如试着看看是否能力挽狂澜。”
树上的叶子微微摆动,倒像不是微风在吹动它们而是轻轻掠过的光线抚摸着它们,四周一切部愉快地呼啸,摇摆,荡动,风尾草的柔软的尖端贤娜地摇动,正想享受这风但它忽然又息灭,又一切都肃静了。
他盯着我,也不避嫌的帮我捋了捋发丝,我心中涟漪生起,只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天灾人祸,一刻不闲,你说这些事怎么偏都让我们遇到了呢?还真是不公平。”
他叹道:“这世上之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呢?”摇了摇头,他又说:“你我遇上什么事都好,至少你我还是在一处的,没有天各一方,更没有阴阳两隔,淼淼,你可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许多人是彼此看着,却不能在一起,分明就在眼前,却只能告别。”
我蹙眉道:“世上有这样的事吗?那得有多痛苦,多伤怀?”还想再说,话语却在嘴边戛然而止。
他问:“怎么突然安静了?”
我道:“忽而想到是有的,就很为他们惋惜。”
他看着我道:“你说谁?”
我回道:“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他的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皇宫内苑,高墙隔瓦,里面的人大多无奈,你我何曾又不是这样呢?而今却好,你我是否也该珍惜眼前?”
我浅笑道:“里面有里面的无奈,外面也有外面的不忍。皇宫里面波诡云谲,可云南王府又何尝不是危机四伏?”
他问:“你指的是瘟疫?”
我笑笑,点头又摇头,看着他说:“何止瘟疫。”
他道:“可现在最棘手的便是瘟疫之事。”
我回:“我与常大夫说过,府里清点出来的药品我会全部送到他那里去。”
他蹙眉问:“那么多病患,只凭他一人,如何忙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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