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色里,坐在稳稳行进的船里,看着两岸的酒家缓缓靠近,又缓缓退去,如同历史,一点点靠近,又一点点退去,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海宁不由感慨万分。
眼前的酒席也是别具一格,长桌上摆满江南特色小菜,色香味俱全,每个人面前摆着银碟银筷。
锦儿头一次觉得这个大大咧咧的官家小姐挺顺眼的,趁没人注意,在海宁耳畔悄悄道,“小姐,这女人挺会来事,咱得警醒点。”
待坐定后,便有人过来给斟酒,顿时一股花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宁大人,穆青哥,还有你,锦儿是吧,别站后面了,过来坐下——来,咱们共同举杯,为畅游秦淮干一杯。”
锦儿有点受宠若惊,平素哪有她上桌的份啊,她看了看海宁。
海宁笑道,“紫霜小姐没拿你当外人,快坐吧。”
锦儿坐定,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喝酒,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立刻龇牙咧嘴,“咳咳,天哪,辣死了,这是什么酒?我还以为是甜的呢。”
说着起身,“算了,我不喝了,我还是看你们喝吧。”
海宁只是微抿了一口,酒入喉辛辣,唇齿间却是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唤起了她曾经的记忆。
她和朋友们最喜欢的就是放下手里厚厚的卷宗闲暇之余去喝杯清酒,各种花类、香草或者果香的清酒总能让人迅速提神,欢声笑语里,交流着各自领域的趣事和成果,那是何等惬意的日子。
这里,唇齿留香,却——倍感孤独。
见海宁抿了一口后,长睫低垂,目光停留在杯中的酒里,似在回味,又似在出神,文穆青刚要开口,胡紫霜抢先道,“宁大人,这酒不好喝吗?”
回忆被打断,海宁抬头,唇角微翘,“这酒很好。”
“这就是了,”胡紫霜骄傲道,“这叫菊花酿,是现下最好喝的酒了,这酒每季出不了多少斛,今儿为感谢宁大人特备上一壶.......”
“现在有菊花吗?”锦儿好奇道。
“除了夜晚的月亮,白天的太阳,应天府什么没有啊。”
胡紫霜一副瞅你大惊小怪的模样。
“谢谢,这酒确实回味悠长,而且这味道确实——让我有些想家了.......”
海宁曼声说道,忽而醒悟过来,有些尴尬。
都说夜色最易让人脆弱,她和外人说这些干吗?
果然,胡紫霜追着问道,“宁大人家是哪儿的?”
“呃,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哦,那你家里都有谁啊?”
文穆青也竖起了耳朵,说实话,和海宁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些问题他还真从来没有问过。
“呃,只有父母,不过他们都老了。”
“哦,你没有兄弟姐妹啊,”胡紫霜有些同情道,转而却又有点羡慕,“其实也挺好的,一个人享受父母全部的爱,没有兄弟姐妹们和你争,多好!”
“呃.......”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若人丁不旺,很容易受欺负的.......”
这话倒是让海宁深以为然。
她出生在那遥远的不发达地区,宗族实力决定在当地的话语权。
她家在本地几乎没有人注意,家里本就穷,赖以生存的就是那几亩薄地。
她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因为地的事情被村子里另一家屡次恶意欺负。对方仗着家族人多势众,各种欺负他们家可谓家常便饭。
她爸海刚峰,人如其名,血气方刚,忍无可忍后,奋起反击,结果是人被打伤不说,还被法院判定寻衅滋事,还要赔人家。
因为这个事情,家里雪上加霜,他爸险些气死,落了一身毛病,说话就咳.......
她妈说要生十个八个就没人敢欺负她们家了,结果他爸的伤决定他生不了了......
这个事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辈子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读书.......
晃动的烛火下,海宁那清澈的眸子里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色,淡淡的,教人看不透,或许是胡紫霜的话勾起了她的心事?
文穆青看得清楚,之前的“海宁弟”单纯善良,他无话不说,而眼前的女人就如同谜一般,他想说句话,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见海宁目光悠远,似乎不愿意谈论她的家事,胡紫霜遂纤纤手指着远处,“宁大人你瞧,这一水分两岸,这边是江南贡院,聚集饱学之士;而南边则是教坊名伎聚集之地,那可是商贾王孙毁金如土的地方,这样的秦淮河,有意思吧?”
“.......”
文穆青一听,说什么教坊名伎啊,海宁是女人,那听得了这些,看节奏要歪,他截住胡紫霜的话题,“对,这里可以看到贡院——”
“穆青哥,贡院你常去,可这对面的地方你没去过吧?”胡紫霜认真问道。
“.......”
文穆青无语,脸上蓦然一红,他还确实没有去过。
胡紫霜继续道,“你们往那看,那些高高悬挂的灯笼,看到了吧?那里便是这条河最特色的地方。宁大人,既然是第一次俩,那我给你们讲讲啊——这秦淮有八绝和八美,你们知道吗?先说八绝,这第一绝——”
胡紫霜口若悬河,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锦儿,她听得如醉如痴。
“真是没有想到啊,”锦儿痴迷地听着,对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的胡紫霜崇拜地简直要五体投地了,之前对她的成见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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