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公孙府。
唐玉梅呆呆地坐在床头,眼神涣散。昨夜那个女人说让她生不如死,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如果只是这样,她还不想认输。不对,是不能认输。想到此,她忽然放声大笑。
房门外的侍女交头接耳,互相推诿,无一人敢进房间看个究竟。这几日唐玉梅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厮打,说什么要让人人都感受一下她的痛苦。下人们不敢反抗,只得尽量躲着她走。
“公孙修,你狠!你够狠!”唐玉梅死命抠着床沿,指甲在木头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印记,“但是你太看不起我唐玉梅了,我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啊,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被你算计了的!”她闭上眼睛,儿时不堪的回忆像洪水一样涌来,将她迅速淹没。
她出身贫寒,父母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平头百姓,偏偏噩运就喜欢挑他们这样卑微的人家欺负。她四岁时,父亲在山崖失足摔死了,她的命运也随之坠入黑暗。因为母亲觉得是她克死了父亲,从此对她像对仇人一样,非打即骂。
儿时的她每日都遍体鳞伤,挨饿受冻如家常便饭。仇恨的种子就是那时候在她心底生根的,她恨母亲,恨身边所有人。他们眼睁睁看着母亲打她,欺辱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哪怕替她说句好话。
她十岁那年的冬天,有一日母亲赌钱输了,回到家就把气全撒在了她身上。母亲不仅狠狠打了她,还把她关在了房门外。夜晚的肃州寒气森森,她蜷缩在房门口,瑟瑟发抖。她向路过的人求助,可那些人根本不理她,有的甚至避之不及,只有住在隔壁巷子的张六对她施以援手。
张六看见冻得奄奄一息的她,赶紧回家给她拿来了热汤和馒头,还把自己的被子给了她。这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感受到温暖。之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多难的事,张六就像她心底的一束光,一直支撑着她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嫁给了家世不俗的公孙修,心里爱着的人却始终只有张六。
“公孙修,你不过是图我的美貌罢了,你对我根本没有半分真心,杀你我不后悔。没了你,公孙府的一切就是我和张六的了。我不怕你,我不怕……”唐玉梅喃喃自语。她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摸到一细长尖锐的东西。
还好,东西还在呢。她笑了。
那东西给了唐玉梅极大的安全感,她将它撰在手心,躁动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奇怪的是,她的困意也越来越强。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书房看账本,从未有过瞌睡的先例。她知道,这种困意不正常。
眼皮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唐玉梅狠狠抓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昨夜她在梦里被那个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那种疼痛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她害怕入睡,害怕做梦。不过最终她还是没能扛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睁眼,唐玉梅发现自己在忘川河边。她浑身冰凉,下意识握紧了右手。她像往常一样,朝着业境台的方向走去。如果虞颂没骗她的话,她的痛苦应该很快就会解脱了。
然而这次和以往不同,业境台除了她,还多出了一个人。
“张六?”唐玉梅大为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玉梅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张六双脚哆嗦。他和最初的唐玉梅一样,双脚完全不听使唤,一走到业境台就再也动不了了。
唐玉梅提着裙子往前小跑几步,想去拉张六,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那一刻,她的脸色比看到自己做恶事的画面还要难看。镜子里,张六正搂着一个妆容艳丽的女子,说着露骨的情话。
张六紧张得结巴了:“不,不是这样的。玉梅,你,你听我解释。”可是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这是梦啊!唐玉梅在梦里看见他有别的情人又怎样,梦一醒,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想到这些,张六松了口气。
“啪——”唐玉梅一巴掌扇到张六脸上。她哭诉着:“为什么?我掏心掏肺对你,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张六捂着脸,没有说话。这一巴掌虽然疼,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对,只是梦而已,不用在意。
这时候,镜子里的画面变了,张六怀中的女人换成了另一个。而这个唐玉梅认识,是曾经被她划花了脸的阿如。她脸上的疤痕变淡了许多,被她添了几笔颜料,修饰成了一枝桃花,看上去更添三分妩媚。张六抚摸着阿如的脸,爱不释手。他对阿如说:“唐玉梅不过是嫁过人的破鞋,我怎么会跟她过一辈子!等我得到公孙家的财产,我马上休了她,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做我的正房夫人。”
“真的吗?”阿如依偎在张六怀中娇笑,“六哥既然对我这么好,那就再许我一个要求吧。”
“阿如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毁了唐玉梅的脸!”阿如忽然换了一副表情,咬牙切齿,“当年她找人打了我,毁了我的容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仇。有朝一日我定要以牙还牙,让她加倍感受我的痛苦!”
“没问题,阿如高兴就好。”
“六哥最好了,嘻嘻。”
二人耳鬓厮磨一番,相拥着滚入床榻,放下了帘子。
唐玉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目眦欲裂:“好你个张六,你竟然还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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